“原因也很简单,”慕容皝正色说道:“因为太守您与王将军,可不是一路人。王将军是什么人,我相信太守来到了北疆,应该十分清楚,但到底不比我们鲜卑人清楚,甚至我们草原上的人,比那高坐庙堂之上的诸公,都要清楚王浚的为人。”
陈止也不接话。
慕容皝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王将军此人,坐镇北疆也有多年了,最初来这里,还是因为一位郡王保举,但那时他是过来平叛的,因为当时河北之地多有灾害,又有羯人入侵,更有流民四散,混乱不堪,是以得以让他长居于此,最终发展到了如今地步,但其人已经是坐拥两州了,朝廷也知道尾大不掉,只是王浚却是不断利用我们草原部族,来拖延时间,让朝廷难以下定决心。”
陈止则道:“你的意思,是说王将军实际上是在养寇自重?”
“太守这般聪明人物,想来无需我说得太过明白吧。”慕容皝倒是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
陈止却摇头道:“就算如此,我一个新晋到来的太守,根基都还没有稳固,境内的世家都还没有完全平息,又如何能帮助贵族呢?”
“太守在朝中的影响力,我是知道的,只要太守愿意说话,相信王将军也会有所考虑的,”慕容皝恭恭敬敬的说着,“王将军若是能收拢手下的兵马,那么其他几部就不敢贸然出兵了。”
“你这是想要让我在后面拉住王刺史的脚,让他后院着火啊,”陈止还是摇头,“如此一来,我不见得有好处,岂非是给你火中取栗?最终不光一无所得,说不定还要被刺史记恨。”
慕容皝赶紧就道:“不至于如此,王大将军所求,也不过就是草原霸权,说一不二,未来更好的运用我等草原部族,给朝廷施压,这个目的不一定非要通过平了我慕容部来实现,况且太守也能想到,若是贸然灭了慕容,那鲜卑几部之间就要失去平衡,说不定反而要让一家做大,不利于北疆安稳,鲜卑几部之中,我慕容部乃是最为仰慕中原学问的,之所以能够壮大,也是施行了仁义教化,这威胁到了其他几家,才会让他们心起恶念。”
陈止则干脆的摆了摆手,说道:“说到底,还是想要让我来牵制王刺史,这个还是留待以后再说,既然是慕容少主过来,咱们不妨谈论一下其他的事,这也是我今次留阁下下来的原因,那就是有关我那纸,在草原的贩卖之事。”
顿时,慕容皝满脸错愕,以至于肚子里准备好的腹稿,完全用不上了,他在来之前就料到陈止不会轻易答应,所以准备了几个说辞,但无论怎么想,也没有想到陈止居然是大事不谈,却抓住了那商贾之事要和自己讨论。
于是他不由说道:“太守,您既然知道了北疆将有战乱,这对代郡绝非好事,又有匈奴在旁虎视眈眈,若是放任不管,就算是您的纸张畅销草原,亦不过是给人做嫁衣。”
陈止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只不过当下说这些还是太早了,总归不能你过来一说,我便相信了你,所以还是先说些实际的事好。”
慕容皝眉头一皱,心里生出疑惑来。
莫非这陈止过去只是徒有其名?否则何以分不清主次,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在意的居然是铜臭之事,难道不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但转念一想,陈止的话也很对,自己如果没有什么表示的话,这种涉及到上官的事,确实不好表态,否则等自己面见王浚,说出来之后,就是隐患,说不定还会变成把柄。
如此一想,陈止这般小心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这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失望。
陈止则眯着眼睛,观察着慕容皝的神色,随后又提到了自己的白纸……
这注定是一场不太融洽的谈话,因为双方的注重点不在一件事上,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虽然慕容皝最后还是答应了陈止的要求,但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怎么关心这件事。
所以等慕容皝告辞的时候,能看得出他脸上的阴沉。
不过,在慕容皝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陈止却忽然问出一句:“慕容君,广宁郡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广宁郡”这三个字,慕容皝下意识的浑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