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粮食呢?妈?”二妮望着瘫坐在地上的何招娣,笑着逼问道。
也许是被逼到极致之下的绝地反击,原本已经瑟缩成一团的何招娣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竟然又硬气了起来。
她缓慢地舒展身躯,虽然仍旧坐在地上,却不复之前软趴趴的样子,而是挺直了脊背,仰头叱骂道:“有你这样跟妈说话的么?轮得到你来逼问我?你外婆说得没错,要是早知道你是这种不孝的东西……”
林老太冷声打断她的叱骂:“轮不到二妮逼问你,那总轮得到我这个当婆婆的吧?还有夏生,他总归有权力知道家里粮食的下落吧?”
刚硬气了几秒的何招娣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捂着脸哭了起来。
就在二妮和林老太都讲矛头指向何招娣的时候,何婆子一点一点地往大门的方向挪,趁着没人看向她之际,马上夺路而逃。
平时故作老迈病弱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能量,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松娃惊呆了,磕磕巴巴地说道:“……大妮外婆,身体,身体还挺好啊……腿脚也不错,呵呵。”
芳芳拽了拽他的袖子,让他别瞎说话添乱。
何婆子溜之大吉了,何招娣一人独木难支,哭得更惨了。
林老太不耐烦听她哭,直接一锤定音:“都分家了,我本来不想管你们这点狗屁倒灶的破事,但是你们这也太不像话,我要是不管,你们一家人都得跟着何招娣后头饿死!往后不管是钱还是粮,都不准经她何招娣的手,要么老二你自己管着,要么就让大妮二妮一起管着,随便你们,要是再让我知道何家的老鼠来林家偷东西,就把这个贼偷儿给送回他们老何家!”
临走之前,林老太深深地看了二妮一眼,暗含告诫地说道:“二妮你这回做得很好,往后,好自为之。”
二妮低眉顺眼地整理着被她拆得七零八落地粮食袋子,全然看不出之前对着何招娣和何婆子时的狠劲,垂下的眼帘里藏着莫测的神情:“知道了,奶。”
不得不说,这是她重生以来面对林老太时态度最平和的一次。
喜妹见状忍不住对她多看了几眼。
敏锐察觉到有人注视的二妮掀起眼帘对上了喜妹的目光。
喜妹率先挪开目光,转身跟着林老太他们往外走,心道:果然是她想多了,二妮还是那个二妮,对林老太态度平和估计是因为刚刚“并肩战斗”生出的一点“战友情”,完全不影响二妮怨天怨地怨世界。
二妮成功保住了他们家的肉,还把自己掌握“粮食大权”的事情过了明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役”当中,她算是大获全胜了。
对于她而言,这算是她重生以后的第一次大规模胜利,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
之前的每一次行动,都会因为老宅的横加干涉而出状况,除了暂时还看不到效果的知青点那步棋以外,几乎是全军覆没,这次的大获全胜,还是在老宅人的帮助下完成的,这对一直怨着老宅人的二妮来说,说是五味杂陈也不为过。
怨么?还是有一点怨的。
感激么?也是有一点感激的。
尤其是回想起林老太的那双眼睛和那句“好自为之”,二妮一时间心情激荡不已,不知以后究竟该怎么对待老宅的爷奶和小姑。
二妮的复杂心情喜妹自然是不知情的,解决了这场风波之后,喜妹就跟着爸妈快快乐乐地回家处理肉去了。
林老太之前把他们家分的肉放到了刘大菊那边,刘大菊为了看热闹又把肉塞给了大儿媳妇,故而,林老太还专门跑了一趟隔壁,才拿回喜妹心心念念的肉。
“你和芳芳玩儿去,甭围在我这儿,就算你赖在这儿,我也不会心软都给做了的。”林老太眼底满是笑意,故作嫌弃地对喜妹摆手道。
喜妹仍旧是笑嘻嘻的,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小脚:“我哪有那么馋!我就是想看你腌肉而已。再说了,就算我馋好了,我只是馋,又不是傻,腊肉也很好吃的道理我难道都不明白么?妈,我觉得你侮辱了我的聪明才智。”
林老太觉得,自打老闺女跳级成功去上学了以后,她那张小嘴就越发能叭叭了。
说是说不过她了,林老太只能用别的方式来让她吃瘪:“那不好意思哦,腌肉这活不归我干,你想看得话只能看我洗肉。”
喜妹是那么容易被噎的人么?那必须不是啊。
“没关系!”她颇为大气地笑了笑,“我知道,是我爸的活儿对吧?我帮你叫他来。”
“爸!干活啦!腌肉啦!妈叫你来做腊肉啦!”
一时间,满院都是喜妹雀跃的声音。
林老头不知从哪钻出来,嘟囔道:“来了来了,昨儿不还说今年不让我腌了嘛,咋又改主意了?”
林老太嘴角微微上扬,微笑着说出凌厉的话:“让你腌你就腌,哪那么多废话!我得去收衣服和菜干去,你少放点盐,别又像去年腌的腊肉一眼咸死个人。”
“让我做事还嫌弃我做得不好,那还让我来干嘛呢?真的是……”等她走了,林老头一边给猪肉加盐按摩,一边小声抱怨道。
喜妹托着下巴看他腌肉,闻言笑嘻嘻地瞅他:“爸,我听见了哟~”
“不,你什么都没听见。”林老头满脸无辜地试图掩盖“罪行”。
“一块奶糖。”
“成交。”
喜妹笑眯了眼,林老头也满意地低下头继续给猪肉“马杀鸡”。
几句话来回的功夫,父女俩又完成了一次交易,看那熟练的架势,明显不是头一回了。
突然,喜妹惊喜地抬起头朝空中看去:“呀,下雪了!这次下得好大呀!”
“我要去找芳芳玩儿了!”
闻言,林老头头也不抬,直接说道:“去吧去吧,不准摘手套,别弄湿衣服,小心着凉。”
“知道啦!”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零散掉下的雪花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簌簌地往下掉,不一会儿就染白了世界。
急急忙忙收完衣服和菜干的林老太从后院回来,拍了拍身上的雪:“今儿这雪可真够急够大的,得亏我突然想起来收东西,不然等下雪了再收,保准来不及。”
林老头怡然自得地哼了句半文不白的戏腔:“端的是,瑞雪兆丰年呀~~~”
闻言,林老太睨了他一眼,揶揄道:“你当了一辈子莽夫,临老了还唱起戏来了,唱得还不像,丢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