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设这段时间也偶有听闻有些队员们干的蠢事,但是他实在太忙了,茶山和蚕桑之事都是才干了两三年功夫,需要他这个队长来定夺的事情本就不少,再加上队上原本就要处理的那些事务,他忙得昏头转向,就算听闻了一些风声,也找不出空档来处理。
但是,被“苦主”找上门来了就又不一样了,避不开也不能避,不说这些坏分子有很大可能会平反了,就算是单纯看在林老太的面子上,他都不能放着谢知隶不管。
这种事又不能管得太直接,说破天去也不过是人家想要投机罢了,总不能怪人家送东西送坏了吧。
林建设这下是真的有点头大了。
夜里,他自己一个人琢磨了许久,最终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开会。
第三生产队是习惯在有事发生的时候开队员大会的,甭管是涉及到种石斛桑树茶树养蚕这种干副业的大事,还是队上近来的风气问题这种小事,都是能拿来开会的。
像现在这种队员想给坏分子粮食和菜的情况,也可以归到风气问题里嘛!
甭管人家以后平不平反,只要现在还没平反,你就不能给他们送东西,送就是资敌,就是破坏坏分子反省!
乱七八糟的罪名说了一堆,辞未必达意,也未必贴切,但总体来说,总算是达到了威胁的效果,大家伙儿刚大起来的胆子又被吓缩了回去,那几个大着胆子想要施恩于谢知隶等人的人家就此偃旗息鼓,再也没敢做硬塞东西的事儿。
事实上,也就是一时被平反的事情冲晕了脑袋,他们才暂时忘了不能私下跟坏分子交流的的事情,被林建设这么一提醒,再回想起自己之前干的事儿,他们的胆儿都要被吓破了,生怕林建设要找他们的麻烦,恨不得拍死之前的自己,哪还敢给养猪场那边送东西啊!
除了这些“小波折”以外,第三生产队的日子倒是过得格外滋润。
刚种桑树茶树那年,因为桑树和茶树都得从外地买来运来,确实是花了不少钱,账面上的余额基本都被花得差不多了,还欠了农村信用社不少钱,好在当年林建设咬牙定的那二十张蚕子长成后填补了一些亏空,没让第三小队全队都去吃老本过年。
只是,本县原本就没什么种桑养蚕的习惯,卖蚕茧也就只能拿着介绍信卖到外地去,麻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增加了成本。
卖过两次之后,在谢庭宗的建议下,林建设一咬牙派了几个人去外地缫丝厂交了一大笔钱学技术,学成回来以后,第三小队的蚕室便从往外卖蚕茧变为了自己缫丝处理,再将半成品往外卖,比直接卖蚕茧原料要划算多了。
蚕室越来越挣钱了,茶山也不遑多让。
霍城毛尖在本地非但没有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甚至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出茶平均比霍城早七八天不说,茶叶品质和出茶量都丝毫不输霍城本地的毛尖。
茶叶这个东西,出茶越早,就越能卖得上价。
即便是同样地方摘的茶叶和同样的炒制手法,清明前的茶叶炒出来就是比清明后的茶色清亮,价位上自然就会高上一截。
尝到了早茶的甜头以后,林建设每年清明前都会调动队上所有能调动的力量,除了留下一部分干活好手从事必要的耕种活动,不误了农时,其余人无论男女,全部抽调到山上采早茶,连蚕室里需要的蚕叶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原本用来采桑的人手也得调去采茶。
全队都保持着一种高度欣欣向荣的状态,在工分越发值钱的诱惑下,即便是再懒的懒汉,也忍不住勤快了几分——谁会跟吃饱肚子、喂饱口袋过不去呢?
养猪场、铁皮石斛、茶叶、蚕丝……第三小队的副业发展得如火如荼,几年下来,队上的工分值已经涨到了一个惊人的数目,足以傲视全县,队员们甚至曾经私下讨论猜测,单论一个工分的价值,放到全国去论,第三小队也未必会输给谁。
当然了,这只不过是队员们闲来无事一起唠嗑时的戏语,作不得真,毕竟,全国的工分值又没有统计过,他们也只知道附近公社的工分值,哪里知道全国有没有地方的工分更值钱呢?
虽是戏语做不得数,但是,这起码可以证明,第三小队的工分值确实是值钱,队员们的日子也确实是越过越富足。
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了,附近几个生产队、整个曙光大队、整个公社乃至整个县的人们当然也不会干看着,自己想办法致富不容易,别人都开辟一条致富路来了,跟着后头学还学不会嘛!
铁皮石斛致富道路经过试验已经确认很难复制了,但是,种铁皮石斛难,不代表办养猪场、种桑养蚕和种茶摘茶也难啊!
虽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儿,但是但凡能挣钱的事儿什么不难?
种地还难呢,还不是得种!更何况是更挣钱的这些行当呢?
虽说国家政策不允许私人买卖和私人大批量种植养殖,但完全可以像曙光大队的第三生产小队一样,集体来办嘛!
有些生产队甚至从第三小队的养猪场得了灵感,在本队办起了养鸡场、养鸭场、养鹅场、集体鱼塘……招式频出,挣不挣钱倒是另说,反正队上的总体生活水平上涨了不少,肉蛋都能比以前吃得多了。
种桑养蚕和种茶制茶这两件事也有不少生产队学了去,只不过他们不像第三小队这样,有种铁皮石斛种出来的第一桶金,还有一个胆大到怂恿队长去农村信用社借钱的谢知青和一个胆子同样不小、敢应下借钱一事的队长。
能拿出来的成本有限,弄出来的规模自然就大不到哪去。
规模小了,能挣的钱自然也就少了。
即便跟最先发家的第三小队比起来都是小打小闹,但是,小打小闹也比之前不打不闹要好得多。
总体来说,整个县的广大农村地区的生产水平和生活水平,都有了较大提升。
第103章
喜妹最终还是没有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样直接退学等恢复高考,而是安安分分地和芳芳一起在县高中读了三年书。
高考已经废除了十年,除了被推荐上大学成为工农兵大学生以外,高三学生没有别的路径可以走入更高学府。
故而,对绝大多数高三学生来说,从高中毕业,也就意味着要开始步入工作岗位当中了。
跟前些年不同,近几年的高中毕业生虽然仍旧算是高学历的高材生,但却并没有前几年吃香。
前些年的高中生,即便是一穷二白的家庭出身,只要成分没有问题,也不属于必须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话,基本都能被各大工厂瓜分抢走,顺利成为工人阶级,端上铁饭碗,吃上商品粮。
但是近几年可就不一样了。
城里的工作岗位本就稀缺,再加上接收了大批“病退”返城知青,各大厂子都处于人员饱和状态。
这给高中毕业生们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除非家里能帮忙使使劲,才能顺利地被安排进厂子里,其余人要么黯然回家,差不多点的能在大队、公社、街道等地谋个文职,勉强就算是有出路了,要么在家静等厂子里招人的消息,十几人甚至几十人争一个正式工岗位,大多数时候刚进厂还都只能是临时工。
喜妹和芳芳刚从县高中拿到毕业证的时候,是既高兴又有些犯愁的。
高兴于自己终于成了一个高中毕业生,犯愁也是愁自己毕业了,毕业了工作却没个着落,能不愁嘛!
年初的时候,林家就有过关于她们姑侄俩毕业后去处的讨论,只不过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现在真的毕业了,也没听说县里的各大工厂有什么招工的计划,芳芳一时间愁得大把掉头发,对着家里还得强装笑脸做个无事人。
对着家人不好表现愁容,对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喜妹,她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小姑,你说我们可怎么办啊?”她愁眉苦脸地开始了每日一问。
喜妹则还是同一句话回她:“什么怎么办?就这么办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