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宋晚玉抬起眼认真的看着霍璋,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霍璋亦是认真的与她对视着,眸中仿佛有什么一点点的融了开来。
过了片刻,他冷定的面容像是缓了缓,忽然摇了摇头,笑叹道:“你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
宋晚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他,眨了下眼睛。
霍璋朝她笑了笑,抬手在四轮椅的扶手上按了按,竟是直接站了起来。
不必扶墙也不用拐杖,就这样稳稳的站着。
宋晚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霍璋,一时间恍然若梦,甚至都忘了两人适才争论的话。
然而,霍璋却又微微弯腰,低下头,亲手给宋晚玉舀了一碗羊肉汤,递过去。
宋晚玉整个人都有些懵,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直到他把汤递过来,方才怔怔的接了来。
霍璋看着她呆呆的模样,眉梢微展,又弯了弯唇。
他眉眼俊秀,乌黑的眸子便如沉静的湖泊,映着宋晚玉呆怔的脸容。
宋晚玉看着他,隐约觉得霍璋此刻的神态与先前有些不同,可她一时也说不出这“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与此同时,她握在掌中的汤碗又热又烫,烫得她手心微微收拢,似是要渗出滑腻腻的细汗,手背肌肤则是紧绷着。
一时间,两人都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霍璋方才开口:“对不起。”
宋晚玉原还有些怔怔的,听到这话却立刻反应过来——所以,霍璋他还是不打算从军?
她原只是红着眼睛,想到这里却觉得眼中发酸,几乎要掉下泪来。只是,她手里还捧着霍璋给她舀的羊肉汤,腾不出手擦泪,只好用力抿着唇,小声道:“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霍璋顿了顿,侧身从袖中抽出帕子,递过去。
宋晚玉没接。
霍璋叹了口气,拿着帕子,主动替她擦泪,解释道:“我的‘对不起’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很抱歉——明明,你已经想得足够清楚,一直都坦诚且认真。可我却始终心存怀疑,有所保留,甚至裹足不前,有意无意的辜负你的好意。”
说话间,帕子在宋晚玉颊边轻轻擦拭着。
隔着轻薄的绢帕,宋晚玉隐约可以感觉到霍璋温热的指腹。
她心下有说不出的羞赧,只是听到霍璋这话仍旧还是按捺住了羞意,睁大眼睛看着霍璋。
她生了一双极好看的凤眸,明眸善睐,此时却是泪汪汪的。
霍璋与她对视着,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收了回来。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想把那些事都告诉宋晚玉。
然而,话到了嘴边又突兀的顿住了,霍璋想了想,还是与她道:“给我一点时间。等到收复洛阳,我带你去洛阳边上的西山寺。到时候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宋晚玉还记得西山寺这个名字——当初萧清音从宫里送了个护身符出来,霍璋便告诉她那是他从西山寺求来的护身符,而当初赠她的桃花亦是西山寺折来的。
事实上,宋晚玉并不傻,她心知霍璋当时提起那枝桃花,必是想着借此引开话题,并不想要多提护身符以及西山寺的事情。
所以,宋晚玉实在没想到霍璋此回竟是会主动提及此事,甚至与她约定,“等到收复洛阳,我带你去洛阳边上的西山寺。到时候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她呆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用力点头。
因她点头点得太快,蓄在眼里的泪珠噗通一声,便掉进了汤碗里。
宋晚玉这才觉出难为情来,画蛇添足的解释道;“我是喜极而泣。”
霍璋看着她,不知怎的,忽而又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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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玉陪着霍璋吃了一顿午膳,临近傍晚时才听说了齐王妃醒来的消息,一时也顾不得什么,连忙又叫人备车,急忙忙的赶了过去。
等到了齐王府,宋晚玉方才听说:齐王那混账东西这会儿居然不在府!
有时候,宋晚玉都不知道齐王这狗脾气究竟是怎么回事——齐王妃晕着的时候,他急的不行,便是熬夜也要在正房门口团团乱转。好容易等到齐王妃醒了,齐王哪怕不负荆请罪也得留在府里守着齐王妃吧?偏这时候,齐王又跑出去了!
这都什么事啊?!
宋晚玉都不知道齐王这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好在,齐王妃如今还醒着,宋晚玉便先进去看望这个弟妹。
说起来,宋晚玉与太子妃还有秦王妃这两个嫂子的关系都不错,只齐王妃这里却又因着齐王的缘故而显得有些疏远......
饶是如此,亲眼看见齐王妃如今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容与紧蹙着的眉头,想着那个被齐王一推推没了的孩子,宋晚玉心下也觉得有些不忍,暗暗地在心里又骂了齐王这混账狗东西一顿。
见宋晚玉入门来,齐王妃也忙伸手撑着身体,要从榻上坐起身来。
宋晚玉连忙快步上前止住了她的动作,轻声道:“你躺着就是了。我原就是来看看你,若是因着我的缘故又叫你难受了,阿耶都要训我的!”
齐王妃也没有强撑着,顺着宋晚玉的力道重又躺了回去,勉强笑了笑:“倒是劳公主关心了。”
宋晚玉心里虽然骂齐王,可面上难免还是要劝两句:“真要说关心,三郎昨夜里也是真的.......”
话到一半,见齐王妃脸上转瞬而过的厌恶以及不加掩饰的冷漠,宋晚玉反应很快的改了口,补救道:“三郎他真的是太过分了!便是阿耶都看不过去,已是发了话,说是等二兄回来,便要将三郎放到军中,让他去军中吃点苦头,好好磨砺一番。”
齐王妃听到这里,果然神色微动,紧蹙着的眉头也跟着松了松:“是吗?”
宋晚玉连忙低声宽慰她:“自然!阿耶乃是天子,金口玉言,再不会改的。”
齐王妃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稍稍的松弛了些,显出了些微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