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照手上一顿,迅速回答:“不是。只是出去随便走走。”
汤越泽抬眼看她,也没什么反应。
路照把茶递到他跟前,他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又摇头,自己打趣道:“还是给我倒杯水吧,这个时间点喝茶对睡眠不好,况且我现在年纪大了,也要讲究养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路照应了声,点头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走,外面雨声萧索,汤越泽一手执着茶杯,眼睛时不时望向旁边坐着的人。
他一直在等路照主动说话,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沉得住气,一句也没问。
杯里的水马上见底,路照还是没有出声,汤越泽侧过头看他,话语直白:
“小照,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路照呆呆地看着茶杯上冒上来的热气,说话声低沉:
“我想知道……什么时候会查到我身上。”
原来还是关心的阿。
汤越泽放下茶杯,勾了勾唇。
“我已经打听过了,目前他们还没什么进展。”汤越泽扭过头看他,眼里尽是关切,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不过纸始终包不住火,这件事情一旦查到你身上,就算是我想帮你,也无济于事。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现在社会舆论的力量你应该清楚,我真的有心无力。小照,要不你还是听叔叔的,去自首吧,至少在里面我会帮你打点好关系,不会让你受苦的。”
路照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汤越泽看到他指节已经泛白了,手臂上的血管纹路显了出来,有点触目惊心。
汤越泽握着他的手,安抚道:“这件事情,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要不是上头新来的张队长多事,突然翻旧案着手调查,我也不会特意来提醒你。我以前不是还劝过你吗,以前那些事情,对你来说太残忍了,我不希望你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我知道你当时有多痛苦。”
路照不愿意多聊,只想尽快结束这段对话:“我知道了。”
“那时候你母亲刚刚去世,你当时也是情绪太激动了,所以才会一时失去理智做出这种事来,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毕竟他是你的父亲,你必定是不忍心的——”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重复一遍。”路照脸色泛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打断他说的话,“你说的话我会考虑清楚。”
汤越泽一根烟还没抽完,见路照就是要赶自己走的架势,他勾了勾唇,仍然端坐着,装作没有听懂他的暗示。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汤越泽仍旧悠然自在地抽着烟,路照在一旁站着,未干的衬衫贴着肉,凉意在体内蔓延。
“小照,听叔叔的话,不要任性了。这件事情一旦公布出来,媒体记者抓住了机会大肆报道,你就彻底毁了。”
路照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汤越泽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站了起来,说出最致命的那句话:“你不是还有一个当记者的小女朋友吗,她要是知道你做出这种事来,她会怎么想你。你应该没有告诉她这些事情吧,到时候一旦被报道出来,你叫她怎么在她的朋友面前抬起头来。”
提起沈遥,路照所有堆砌起来的防线顷刻间击溃。
他眼眶一热,下意识地回答:“我和她已经分手了,我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了。”
“那就好,这种小女孩要是知道这种事,怕是会吓得睡不着觉吧。”汤越泽开玩笑似的说完,整理了下衣服,拿起公文包往外走,“时候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你要知道,无论叔叔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当年你帮了我,我现在也会帮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和叔叔说。”
路照低声道谢,把门关上。
天边的雷声越来越大,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雨痕。
路照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雷雨声,想起了下午坐在自己车里全身湿透的沈遥,就连那双眼也是湿漉漉的。
他拿过柜子上放着的酒杯,仰头,喉咙上下滑动,杯子里褐色的液体少了一半。
脑袋昏昏沉沉中,他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场大火,记起了那场大火中他母亲凄厉的哭声。
她苍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哀求着那个狠心的男人,可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吝施舍。
“越言,求求你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吧。”
她哑着声音卑微地伸手去扯他的裤脚,却被对方嫌恶地踢开。
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跟电视上看到的忠厚温和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他的旁边还站着那个自认高贵的女人还有他的儿子。
他们站着,而她跪着。
黑暗中,有人拿着铁棍走了过来。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没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在一片单调白色的病房里,汤越泽坐在他的床边,眼底带着哀痛。
汤越泽看着他,艰难地开口。
他说,小照,你的妈妈昨天已经去世了。
他躺在医院的大床上,看着电视底部滚动播放着一条新闻:
《甬州城郊一别墅突发大火死者全身烧伤真实身份难以辨认》
原来直到死,她都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
第66章 酒吧
沈遥带着一身的潮湿回家, 身上散着雨天浓郁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