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有教子之道,我举荐的老师,人家虽是人才,可未必适合大阿哥,这其中的道理,皇上最清楚。”明珠气定神闲地笑着,“怎么会说起来,皇上不关心大阿哥的功课?”
阿灵阿笑笑不言语,见那边索额图摆脱了几位同僚的恭维和纠缠愤愤离去,明珠他们也走在后头,两人都不说话,倒是边上几个人嘀嘀咕咕,说起如今后宫的局势,皇帝之所以只给了小赫舍里氏贵人的名分,似乎是为了稳稳地捧住皇贵妃的地位,而今温贵妃也深居简出,似乎无人再能撼动佟氏一族。
另有人说,皇贵妃膝下养着四阿哥,生母德妃又最得两宫喜欢,瞧眼下这架势,皇贵妃的尊贵不可撼动,德妃则盛宠不衰,兴许是出身低微的德妃依附了皇贵妃,如此皇贵妃得尊贵,德妃得宠爱,两人联手,牢牢将皇帝和后宫拽在手里。
明珠和阿灵阿对视一眼,如今他们几家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好些,大概索额图他们总归还有个太子,比他们强一点,可惠妃和温贵妃都渐渐在后宫失势,眼瞧着佟国维的气焰越来越嚣张,而那个家世清白的德妃乌雅氏,不知哪辈子烧得高香,顺风顺水,不知不觉中她竟已荣耀加身万丈光芒。
“明相,先告辞了。”阿灵阿意味深长地一笑,匆匆离去,明珠正要走,见翰林院侍读学士高士奇正与内廷太监说话,他稍稍等了等,高士奇过来时见到明珠,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明珠笑问是否又要开讲学。
高士奇也不隐瞒,直白地回答:“万岁爷委任下官为德妃娘娘找几本时下新出的杂文集,下官翻找了几日,并无妥当的,已是拖了几天的差事,请那位公公传话进去告罪,这就再要去找一找。”
明珠微微蹙眉,问道:“德妃娘娘如今依旧在读书?”
高士奇道:“娘娘好学已久,旧年南巡途中,下官就奉命呈送记载上古传奇的书,供娘娘阅览,据说是给四阿哥和六阿哥讲故事用。”
明珠一直听闻德妃爱读书写字,早年想也不过是哄皇帝喜欢的闺房伎俩,谁晓得却是一读这么多年,看着娴静温柔的人,并无什么书卷气,但看在苏州江宁几次随皇帝出行时的言谈举止,的确是肚子里装了墨水的人,想她一个宫女出身能有如此修为,难怪能十来年盛宠不衰。
“大人,下官还有要事,要先行一步了。”高士奇礼貌地行了礼,匆匆而去。
明珠满腹心事一路归来,进门就听下人报喜说少奶奶有喜了,子孙延绵是好事,他也为儿媳妇高兴,可是又听见家人问他是否见到儿子,才晓得容若又不知跑去什么地方,昨天没回家,今天也没回家。
明珠夫人恭喜丈夫又要抱孙子,如今的儿媳妇比当年卢氏健康太多,是家族兴旺的好兆头,欢欢喜喜地要准备往她娘家报喜,可儿媳妇却说:“倒是不必特地去报喜,我哥哥才得了儿子,还没来得及去恭喜,正想和容若回娘家一趟,只是他这两天不在家,我也说不上话。”
提起容若,明珠便没好气,撂下妻子和儿媳妇独自往书房去,婆媳俩很是尴尬,少夫人赶紧跟婆婆认错,说她讲了不该讲的,婆媳关系倒是十分融合,明珠夫人还劝她:“和你什么相干,他们两头倔牛,你我操碎了心也没用。”
又想儿媳妇难得开口想回娘家一趟,便派下人去找找看儿子在哪里,自然头一个地方就是去沈宛的私宅,可没想到去的人回来却说大爷不在那里,少夫人不言语,明珠夫人恨恨道:“必然是在的,那小贱人又藏了不叫你们见吧。”
少夫人心里悲伤,但懂事地劝婆婆:“额娘别生气,兴许真的不在呢,过几天他总会回来的。”
果然少夫人的大度有回报,下人最终在京郊南苑找到他们家大爷,容若是奉旨去那里办差的,只是他没跟家里说一声,明珠也没留心,容若更派人带话回来说,过几天办完差事就陪她回趟娘家。
这让少夫人心满意足,时不时想起私宅里沈宛的光景,心里明白她只要坐稳了纳兰府大少奶奶的地位,就是再来几个张宛李宛,也夺不走她的丈夫。
几日后明珠夫人进宫向惠妃报喜,恰遇见索额图也请旨入宫见平贵人,按说贵人身份低微,不能像惠妃她们这样可以时常与家人相见,但毕竟平贵人出身不同,索额图的地位不同,宫里宫外的人,都卖一份情面。
储秀宫里索额图来时,佟嫔正不在家,平贵人迎了叔父,走在正殿门前时,她很不服气地一叹:“纵然叔父您百般安慰我,我心里还是难受极了,怎么同样是做妹妹的,一个是贵妃,一个不济也在嫔位,就我只是个贵人?宫里那些出身低贱的还以为能和我平起平坐,前天那位安贵人,还对我颐指气使的呢。”
索额图只轻声道:“还请贵人谨言慎行。”
平贵人睨她一眼,许是自小就知道她要接替姐姐入宫,生就心高气傲的脾气性子,小小年纪气势十足,这会儿更是冷笑:“叔叔多虑了,佟嫔是个闷葫芦,你在她面前喊打喊杀都不用怕。”
索额图不言语,随侄女进了配殿说话,说些宫里要紧的规矩和避讳,更叮嘱她:“皇贵妃娘娘脾气不大好,惹了谁也不要惹她不高兴,皇上这么多年对皇贵妃是一再的宽容,仿佛任何事都能有转圜的余地。对旁人可就不同了,咸福宫温贵妃就是最好的例证,贵人如今初入宫闱,务必小心谨慎,揣摩清了圣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