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璇解开了铁链,仍然难以置信,听阮静妍将十二年间的种种逐一叙来。
睽违多年,她依然玉颜胜雪,明秀娇柔,说到动情处止不住的泪下,“……阿落当年偷偷跟下山,将你从洞庭湖救起,请了天地双老看护,我在涪州试剑大会遇上她,得知是你徒弟,才知你还活着,随阿落来了这里。”
阮静妍越想越是伤怀,哽咽道,“她求方外谷的神医给你开了方子,费尽心血收集灵药,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罪,身上有无数的伤——半载前阿落为了最后一味药走了,飞隼将药捎回来,她却迟迟未归,我担心极了。万幸她走前安排详细,我们按她所嘱的燃了药烟,天地双老将你制住,移到竹屋喂下解药,许是上天开眼,过了这些天,你真的清醒了。”
苏璇听得半懵半懂,恍如梦中,“阿落?她不是才十四?还那么小,怎么可能——”
阮静妍含着泪凄楚道,“阿落为了救你一直在拼命,她如今极可能陷入了危境,你得去救她,或许还来得及……”
苏璇忆起乖巧软怯的徒弟,想到她惶惑又欣喜的小模样,胸膛酸楚又烫热,“阿落去了何处?我立刻赶过去。”
老头子粗砺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笨丫头去了血翼神教,过了这些时,恐怕骨头渣都被毒虫啃干净了,不必白费力气了。”
血翼神教是夷民异教,藏于西南瘴疬深处,擅长弄蛊与驭控毒虫,传闻血腥残虐,素来与中原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小胡姬借了什么样的胆,竟然独身一人闯去。
苏璇听得一凛,起身开了竹窗。
老妪掮着一个包袱行过来,“老头子话不中听,不过血翼神教的狠毒人所共知,那丫头真出事也撑不到你赶去,你好生斟酌,别浪费了她舍命换来的解药。”
苏璇不答反问,“两位前辈要离去?”
老妪的皱纹舒开,神气都似年轻了些,“你身上的药力过了今夜就该散了,武功自会恢复,我们也算不负所托,要赶去方外谷看孙儿,一别多年,也不知他还认不认得爷奶。”
苏璇随道,“可否请两位前辈帮忙,将郡主与茜痕一同携去,待我归来自去方外谷接回。”
老头子不情愿的哼了一声,老妪接口,“你真要去?西南可不是善地。”
苏璇淡淡道,“阿落为我倾身赴险,我做师父的反而不顾徒弟,何以为人?”
老妪吁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算她没帮错人,好吧,两个丫头就交给我。”
阮静妍一惊,抓住苏璇的手臂,哀婉的乞求,“我随你走。”
西南地险,苏璇如何能应,他正待劝说,阮静妍凄然道,“我已经等了太久,好容易才有今天,不愿再与你分开一时一刻,只要能多一日相守,不管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都无所谓,纵是殒命我也不后悔。”
她话语悲恻,双眸殷红,苏璇胸怀一痛,哪还劝得出。
天地双老将侍女茜痕与打杂的村童一道携出,深山里独留苏阮二人。
山溪水平如镜,倒映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苏璇当年心神磨折,憔悴万状,骨瘦形销犹如半鬼,如今看着水中之人神清宇静,肌骨匀称,一如遭劫之前,只比过去多了几许风霜,十二年的光阴悄然偷换,从鬼复又为人,离奇得令人怔忡。
苏璇看了许久,在溪中洗沐完毕,换上新衣,天色渐暗下来,竹屋已燃亮了油灯。
阮静妍布衣素裙,正倚门相望,昔日的金枝玉叶成了山野妇人,面上却是宁静欢喜,身后的桌案已经摆好了几样小菜,一瓶山酿野酒。
山间静寥,一灯如豆,照得屋中人晕黄温暖,苏璇看得痴了,几乎想在山间天荒地老,任世外流光飞度。
阮静妍一笑,娇柔而羞涩,“才学了做菜不久,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苏璇没有答,牵过她的手细看,果然多了粗糙的硬茧,已不复记忆中的细嫩。阮静妍从不为此而憾,这时忽的赧然起来,方待抽回,掌心被他抚了一下,触痒让她一颤,脸颊倏的红热。
十二年太长,相逢隔了太久,两人有说不完的话语,直到夜色低沉,明月西移,阮静妍一日内情绪起落过大,加上连日照料的疲累,抵不住重重困意,渐渐口齿慢钝,倚着苏璇睡着了。
苏璇将她抱去榻上安眠,注视良久,一时间心潮涌动,全无睡意,想到明日就要离去,他踏出竹屋,走入了囚闭自己多年的幽谷。
月明如洗,照见陡峭的山谷与静潭飞瀑,石壁残留着无数剑气的斩痕,宛如岁月的封印。当初他身名俱裂,万念俱灰,何曾想到还有复醒之日,大梦方晓人至中年,山外世事皆非,谁知是何光景,又该如何面对过去的种种,苏璇摩挲着剑痕久久失神。
谷外突然有女子的步履奔近,苏璇知道必是阮静妍醒了,立时返身出谷,正逢月光下跄跄而来的倩影,“奴奴,别慌,我只是进来看一看。”
阮静妍扑入他怀中,整个人都在发抖,适才醒来竹屋无人,四野空寂,她几乎以为一切仅是一场空梦。
苏璇好生愧疚,将她抱回竹屋,“是我错了,不该留你一人。”
朦黄的油灯下,伊人丝发散乱,唇色苍白,有一种惶乱无依的美,苏璇越加心怜,替她拢顺丝发,指尖过处她微微一颤,宛如不胜风的荏弱,苏璇心神一漾,吻住了她。
过去他也曾有过绮思欲想,出于尊重一直克制,如今死过一次,礼法的拘束也淡了,一旦亲昵就如激火引燃了荒原,苏璇越吻越深,难以自控,身体也越来越硬。
他从没有这样肆意,阮静妍被搓揉得面红身软,却揽住他大胆的回吻。山谷空寂,暗夜无声,佳人柔情蜜意,宛转相就,苏璇哪还忍得住,一把将她抱去了榻上。
素蓝的布衣褪落,她的肌肤似玉白的凝乳,香软得不可思议,他爱不释手的品尝,神魂颠倒的纠缠,始终不得其法,不知怎的想起曾在天香楼见过的靡乱之景,几番触弄试探,忽然明白过来。
他的身体成了一把炙热的剑,第一次探入她甜美的鞘,看着伊人眉尖蹙起,樱唇紧咬,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汗湿的脊上蹿过阵阵酥麻,所有的意识集中在一处,难以言喻的刺激契入灵魂,点燃了侵夺的本能。
快意的厮磨越来越烈,他的意识迷醉而狂乱,冲撞变得放肆,她破碎的喘息,揪着他浓密的发,想求他缓一些,却被他俯吻下来,吞没了话语。
一重重颤栗汹涌的覆过来,他野蛮的侵袭她的深处,仿佛连心也一并穿透。潮红涌上了玉颊,她紧紧的掐住他的臂,嘤唔着涌出了泪,在他激猛的起伏中忘却了所有。
待动静终于歇下来,她以为已经结束,谁知苏璇初尝情爱之欢,食髓知味,很快又再度索求,阮静妍不忍相拒,被折腾得神魂都飞去了天外,几度下来汗湿遍体,羸弱不堪,苏璇自知放纵太过,不由生出了懊悔。
阮静妍逐渐缓过神,濡湿的身体相嵌,有一种羞人的粘腻,又异常安心,听着山中野虫的低鸣,她的睫上微微沁出了泪,将头埋入他坚实的肩膀。“我没事,只是很欢喜,真的和你成了夫妻。”
隔了漫长的岁月,这一刻的相偎异常珍贵,苏璇复醒后总有一种飘渺之感,所见都似幻觉,到此时才觉出真实,他愧疚又疼怜,“傻奴奴,你多年前就该嫁给皇亲贵胄,偏来山里陪一个疯子。”
阮静妍模糊的低哝,“我喜欢,山中幽静,有你有我,多好。”
她依然是那样娇美爱哭,却忍过了世事的摧折,忍过了亲人的冷语,忍过了荒芜的韶华,在翻覆无常的尘世中长夜寂守,历尽沧桑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