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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2998 字 17天前

苏璇环顾左右毫无人迹,一种异样的不详侵入了心头,他伫立了半晌,几乎是下意识的拔出了腰间的轻离剑。

纯澈的轻离明如秋光,边缘一缕残红的血。

缓,缓,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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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故人绝

阳光斜入窗扉,映得屋内富丽明亮,汝窑瓶中的芳花绚烂如锦,妆台上的铜镜纤毫毕现。

镜中映着一张老妇人的脸,一双纤白的巧手正在为她整理满头银丝,梳落成一个典雅的发髻。

老妇人左右瞧了一阵,对着身后的女子慈爱的微笑,含着一丝悯叹,“还是奴奴手巧,偏偏造化弄人,几度蹉跎,也不知祖母还能不能活到你出嫁的时候。”

女子揽住老妇人,清丽的容颜比花更美,正当女子最好的风华,“祖母精神越来越好,一定会长命百岁。”

青春红颜与苍皓白发在镜中相对,阮家祖母拍了拍孙女的手,“到年底你就要出孝了,婚事也得及早安排,不然万一老婆子撑不住,奴奴又要耽误了。”

阮静妍手一颤,跪下来唤了一句,“祖母。”

老妇人见她神色有异,令环绕的侍女退下去,待屋中别无旁人,阮静妍主动道出,“祖母,我心底有喜欢的人。”

为避免祖母过度忧烦影响病情,阮静妍已经忍了许久,此刻她如儿时一般伏在祖母膝上,细细密密的将一切诉来。十三岁荆州遇险,十七岁金陵重逢,厉王陵舍生相救,斗琴时倾力相助,甚至太皇观的情定,她第一次对亲人坦言与苏璇有关的所有。

近年苏璇有暇必会来探,阮凤轩阻止不了,唯有睁一眼闭一眼,让下人在一旁监看。两人在庭院中相会,闲叙品茶,听琴观花,从无逾距,感情却越来越深,她只盼等孝期满了,两人从此甜蜜相守,再无分离。

老妇人惊异万分,听到两朝黄金与神秘的贵人时大震,握得她的手发紧,等阮静妍将所有的事情叙完,老妇人许久未曾说话,足有一柱香后才道。“奴奴,这些可有和你哥哥说过?”

见阮静妍摇头,阮家祖母长出了一口气,两朝黄金是何等份量,敢在龙脉寻宝,对世家贵胄随手屠戮的逆谋者又是什么份量,经历了一辈子风霜的老人掂得出厉害,望着孙女格外沉重,“这些事,谁也不能说,说出去就是祸。”

阮静妍听得出老人的不安,“苏璇也是这样说,祖母放心。”

老妇人仍有深深的忧愁,“你哥哥不晓事,心窍又浅,只能当个富贵闲人,真有什么灾劫,他未必护得住你,不如什么也不知道。正阳宫的后生救了你几次,也是有缘,为善而不欲人知,更是大善,难怪你倾心于他,可他既无家世门第,还是个游侠——”

老妇人说到此处,担心更甚,叹息道,“有道是善泳者死于水,他既是游侠,一生争斗,等于在刀锋上走,世事无常,将来有什么好歹,你可怎么办。”

阮静妍扶着老人的膝道,“祖母,他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一定不会有事。”

老妇人抚着孙女细嫩光洁的脸,苦笑道,“你一个小女儿家哪里懂,纵然他是个真英雄,英雄的妻子岂是好当的,他大义为先的助人,你就要被搁下,远不如世俗夫妻安宁度日。何况你从小长在锦绣堆,从未感受生活之难,哪过得了布衣平民的日子。”

阮静妍沉静而勇敢,“祖母说的我懂,然而我能与他相伴一刻,就多一刻欢欣,哪怕来日坎坷流离,穷困潦倒,我也心甘情愿。”

老妇人痛心又不忍,“痴儿,痴儿!”

阮静妍依着老人,眼角盈起泪光,“祖母,哥哥绝不会答应苏璇的提亲,可我只想嫁给他,如果有一天我离了家,请祖母不要忧挂,我一定是平安喜乐。”

老妇人潸然落泪,拥着孙女久久不语。

次日琅琊王夫妇来请安,老妇人将阮凤轩单独留下,起了话头,“奴奴的孝期快到了,你做兄长的有何打算?”

阮凤轩做了琅琊一地的主人,蓄了短须,看起来略为成熟了些,“我打算与威宁侯府联姻,景焕兄至今未娶正妻,一直在等奴奴,他如此深情,妹妹嫁去必不会错,祖母大可放心。”

老妇人又道,“你可知奴奴心里有人?”

不说还好,一说阮凤轩气得不打一处来,“都怪我当时听了她的鬼话,没将她在热孝里嫁了,还以为给些时间她能想明白,结果跟苏璇到现在还有来往,要不是我压着,风言风语早不知传成什么样,哪个王侯世家能由着她这般胡来?”

老妇人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威宁侯再好,她终不喜欢,心里已经认准了人,就算硬嫁去金陵也过不好。”

阮凤轩没好气道,“她是鬼迷心窍,被哄得什么都忘了,如今苏璇人都疯了,她还不肯清醒。”

老妇人一怔,准备好的劝语顿时止了,“你说什么?”

阮凤轩冷笑一声,“全天下都知道,苏璇不知怎么犯了疯病,见了谁都砍,已经有几次乱杀无辜,清醒后什么都不记得,换成普通疯子早给乱棒打死了,偏是他武功太高,谁也奈何不了。”

老妇人怔然良久,几乎不能置信,“怎么会这样,奴奴可知晓?”

阮凤轩提起来更恼,“我早和她说过,她觉得我是故意欺骗,就是不肯信,还做梦等苏璇来接,当我选威宁侯府是害她一般,要不是我亲妹子,我都懒得管。”

老妇人半晌才蠕动了嘴唇,“好好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

阮凤轩对苏璇切齿已久,听了消息其实颇为解气,恨恨道,“谁知道,有的说他天生就有病,所以武功才高得惊人,也有的说是练功走火入魔了。现在外头人人自危,谁见了他都怕,我看他还不如早点死了,免得遗害他人。”

老妇人露出了深深的悲悯,良久颤然痛声,“可怜的奴奴——我可怜的——”

名满天下的苏璇疯了。

一个天生光明,救危济困的英雄,突然成了一个神智颠狂,胡乱杀人的恶魔。

消息不胫而走,散遍了整个武林,最初谁也不信,但随着一次次事件爆传,人们开始动摇、怀疑、畏怖,恐惧。没有人能抵挡苏璇的剑锋,曾经倒下的魔头不能,吞并过半个武林的朝暮阁不能,普通人更不能。

桂阳的营家庄遇匪患,白日被苏璇所救,夜里却被苏璇所屠,满庄无人生还。

衡阳施家被一夜间杀了二十七口人,临贺的孙家九口人惨死,平乐的李家横尸累累,涂山十三户农家遭殃……

苏璇所过之处惨案频发,传闻他披发砍杀,如疯似魔,所过之地尸横遍野。没有人明白他为何发疯,却从漫天沸腾的传言中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阮静妍听过兄长转述的各种消息,她一个字也不信,仍然静静的等待情人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