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衍自立后,紫藤村附近并不靠江,所以无灯可看。他们若只为看一个江灯,重新回到庄侯的领地冒风险,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所以那一年春夏交接之际,庄衍带着他渡江过节。
因庄衍与沐北熙结为盟友,所以他的行动并未遭到任何阻拦。南岸属于沐北熙的领地都为庄衍大开方便之门,庄衍办完正事后,便惦记带着小池一起去看江灯。
他们曾经手牵手一起在这河中放江灯,正如这江边所有的情人爱侣一样,躲在黑暗处亲热的耳鬓厮磨。
而如今,池罔独自看着这黑暗江面上一盏一盏亮起的明灯,听着那江水拍在岸边冲刷的水声,心中也无不甘。
他想起了庄衍,可昨日已逝,他的思绪也偶尔会停留在那个活在当下的、酷似庄衍的和尚。
他们一别许久,都不曾见面了。
他现在会在哪儿呢?在禅房里静坐,又或是在寺庙中诵经?
……但他不会在这红尘间,享受这份俗世的热闹。
他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想去问问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一刻池罔站在江边,他独自一人走过七百年的事实,格外清晰的摆在了他面前。
他叹了口气,突然有一点后悔,若是能带流流来,能和那小机灵鬼说上几句话,倒也算是一件乐事。
他在江边安静地走着,直到他看到了前面的一个人,也如刚才的他一样,独自一人眺望江边。
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的身形轮廓,是一个肩膀宽厚的高个子男人,他如池罔一般,在这成双成对的节日中,也是少见的孑然一身。
池罔正想绕过他走开,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停住了脚步。
他仔细观望男人的方向……就看到那男人的头顶略微发亮,似乎是反了点光。
作者有话要说:
反光的某人:……我怕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第107章
池罔往前走了一步, 那河边反光之人也看到了他,借着江上灯盏浮光,认出了来人轮廓,显然也是有些怔愣的。
他们大概都没想到, 会这样意外的再次相见。
小池模样没有变,看着却似乎瘦了些, 似乎有什么事情压在心里。没来由的,子安便觉得他现在看到自己, 其实是想过来说说话的, 也不拘谈些什么,就是做个伴就好。
子安恍惚间,池罔已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站着, 面向江中。
这一个情人爱侣才会相携共度的佳节, 他两人这样的搭配,着实并不合适, 可大概是夜晚的江面美得像一场梦, 他们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安定平和。
微凉的江风吹拂在他们身上, 池罔远眺江面,而子安却只垂头看他。
夜幕是最好的遮掩,他眼中的情绪,实在不像一个平静无波的僧人, 但是他的放纵也只有那短短一瞬, 便强行克制着收回目光。
七百年前的往昔就像这夜晚的江水, 生生不息的冲向岸边,再一波波冲刷在心上。埋藏在冰冷地面之下的感情破土而出,已不是诵经念佛可以遏制的了。
他想起来越来越多的事情,便愈发不能自已。那记忆觉醒、人格混淆导致的混乱,他已经推演过几次解决方案,到目前为止……似乎只有顺理成章的接受,才是最好的方法。
那么一个对子安来说非常重要的问题,又再次浮上心头——他到底是谁?等这一切过去后,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盆儿,你今晚一直在看我。”池罔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却没有一丝不安羞赧,如江面柔和的夜风一样叫人无法提起防备,“看了这么久,好看吗?”
“好看……我与池施主去年一别,至今五个月不曾相见。”子安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很是温柔,声量却放得低了些,去掩饰那一份不自然,“……甚是想念。”
和尚会这样直抒胸臆,池罔也多少有些意外。他曾想过如果自己与这和尚再见面,大概会闹得鸡犬不宁,可是当这样的情况真真正正的发生时,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在这和尚身边时,他能感觉得到莫名的安心。明明他身份未明,身上有诸多蹊跷,自己本该防着他,可大概是今夜江景太温柔,偏偏就让人不想争吵。
他状似随意的站在子安的身边,却封住了和尚的退路,“去年秋天带你去无正门那会,让你看我的纹身,可你为什么摸了我就跑?”
子安一下子变得有些局促,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以至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是贫僧的错,冒犯了池施主,若是能让你出气,就给你摸……”
察觉自己失言,子安顿时停住了,“给你打回来出气,直到你满意为止……”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愕然感觉到,池罔的手真的搭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和尚身材很好,平常有宽敞平凡的厚重僧衣罩着,只显得出身形高大,可是这一搭上手,却能摸出里面的力量。池罔在他的衣服上摸到了一片潮湿,便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子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猛然唤醒了想起不久前那接连数场活色生香的春梦的记忆,梦里的池罔在与他极为亲密时,也曾这样摸过他的腰腿脊背。想到这里,他的身体轻轻一抖,立刻握住池罔的手,把他从自己背上拉了下来,“池施主,要打就打……别摸。”
“摸你做什么?”池罔挣开了他的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我不过是闻到了血腥味,似乎是你身上的味道,夜晚天黑看不清,便摸到了你背上的血……你这是想哪去了?还真是个淫僧。”
淫僧理亏,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离池施主远一点。思念是思念,但犯戒也是犯戒,再这样下去,他要受不了了。
“背上伤口这么重,怎么还不躺着休息?你体温略高,不该在外面折腾。”池罔似乎随意的将话题引了过来,“你一直好好在禅光寺修行,这是破了什么戒?”
子安沉吟不语,真相他不敢说,便只道了声“阿弥陀佛”。
池罔见他不答,沉默片刻,轻声追问:“叫你淫僧都应下了?破的当真……是邪淫戒?”
他什么都没说,可池施主敏锐得让人可怕,子安深吸了口气,绷紧了心神身体。
那日之事,池罔左思右想都觉出几分不对。先不说他全程毫无所觉,等到后来清洗身体上的那些痕迹时,竟没有一处不吻合当年庄衍在床上的习惯,心情便十分震惊复杂。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可是直觉……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