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教总坛在一座孤峰上,只有一条上下山的大道。若是想从四周的方向上来,那就要攀岩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是以天山教教主一直以为自己的总坛十分安全。
可是今天他注定要大开眼界了。
其中有一人从一块陡坡处跳上了山体,他带头上山,火把照亮了天山教防御稀薄的一个角落,几招解决附近的敌人,大声道:“这边安全,跟我来!”
教主将教中的死士和护卫,都调到正门对付池罔和和尚了,没想到这极难攀登的山侧,居然像下饺子一样咕噜咕噜跑上来了许多人。
第一个上来的人举着一把金色的长枪,挑飞了附近的天山教教众,火光映在他年轻的脸侧,正是昨夜不告而别的房流。
房流一声清喝道:“小池哥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这些毒虫怕火,但也不能这么去烧,烧死了还有毒气。”池罔蹲在石头上指点了一些注意事项,话锋一转问道:“你带的这些是什么人?”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金枪,“石楠山谷中的这八百高手,个个以一敌十,论起爬山和使枪,他们可都是行家。”
这一句话当着众人面告诉了池罔,这不是无正门的人。无正门人栖居南边,不像江北有这么多险峻的山峰,没有精通爬山同时还会用长枪的人。
看着这小崽子没用双剑,而是拿着一把金色长枪,池罔似乎有几分猜到了他们的来历。
果真就听到房流笑着说:“拿下这鞋教众人!中间那个孙子教主,给你爷爷我听好了——你不是想鼓动江北城镇起义吗?串通江北官吏,再煽动诱骗无辜百姓的鞋教头目吗?”
教主心中已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到房流说:“告诉你,我家先祖有遗命,但凡房氏子孙以金枪证武后,可紧急调动石楠山谷中驻守在北地山脉的精兵。”
“说好的起义就别想了,都被我连锅端啦。你早点投降,我小池哥哥又熬夜了,我想让他早点回家睡觉。”
房流举着金枪,欢呼道:“兄弟们冲啊……山门口的兄弟摆雁形阵,协助子安法师平推,从山侧攻上来的兄弟……嗯。”
他卡壳了,但是不想显得自己不知道,于是振臂一呼,“注意总坛中的建筑,三人一组互相掩护,见机行事,跟我上来!”
房流武功虽好,但是统领全军的兵法还没学到太多,他刚刚片刻迟疑,被池罔看出来了。
如今仲朝无战事,池罔先给他恶补的是政书,兵书只是稍稍带过。不过就算是房流学了,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没想到直接跨过理论看实战,房流带兵时居然还有点天赋,他心思细,也不冒进,这就稳稳当当的不会出错了。
池罔左右看看,觉得大局已定,不用自己出手了,他出手控制不住力道,一不小心杀死个人就不好了。
于是他想起了房薰,就回去看看被他扔在一边的长公主了。
长公主此时很好,池罔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清醒许多了,自己从高台上爬下来的,捡起了自己的长枪,张牙舞爪的杀了回去。
房薰狰狞道:“孙子纳命来!”
长公主披头散发的从天而降,落在教主不远处,教主见她毫发无伤,顿时大惊失色。
看着她的衣服,石楠山的精锐以为她是天山教的高手,连忙列阵围困。
房薰把头发扒拉开,大声道:“自己人,兄弟们别打我!”
房流大吃一惊,“皇姐?”
房流的皇姐,全仲朝只有一个人,枪兵齐齐一愣,立刻调转枪头,保护长公主。
她把绑着手腕的发带接下来,扎了个高马尾,眼中怒火燃烧,重新拿起长枪,“打死你个龟孙——!!”
到了如今的局面,天山教的清剿和覆灭,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鞋教在民间残留的影响,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除,但是等更新鲜的事占据了江北百姓的注意力后,今日在这里发生的事,就不会再翻起任何水花。
步染是晚了一步才赶到的。她不会武功,自然不能像房流一样来去迅捷。她虽然无法调动石楠山的兵,却能以自己在朝中的身份调动当地的官兵。
她神色焦灼匆匆上山时,见到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池罔,顿时一愣,有点不确定的唤道:“小池哥哥?”
池罔应了一声,“放心吧,大家都没出事。”
见步染身边有人护着,池罔就不再管她。
他走进天山教总坛。
池罔找到了天山教的神庙,走进去看了看里面的“通天神”和“通天使”,两尊“神像”按照佛寺中的佛像一样塑了金身,不伦不类地被供在正中。
外面火油倾倒,风吹得火烧回了总坛,许多楼房起火了。总坛中各处都是兵刃相接,凌乱不堪。
与外面的气氛截然相反,此时偌大的神庙里空无一人,燃着的香散发出白色的细烟缭绕,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宛若另一片安详的乐土。
池罔安静的仰头,注视着那通天神的模样,居然真的和沐北熙有个五六分相像。
他嘲讽想笑了下,又看到了通天神身侧的通天使尉迟国师,那塑像的模样,果真与自己没有一份相似。
他的画像不曾传世,这世界上唯一能找到他绘像的地方,大概只有沐北熙的墓中了。
庙外打打杀杀的喊叫声,隐隐传进了鞋教的庙宇里,池罔却找了个垫子,坐下休息。
砂石着急道:“池罔,你在做什么?快出去呀!这庙是木头搭的,等火烧过来庙会塌的!”
“等塌了,我再动身都来得及。”池罔神色平静,“我只是觉得,孩子们都不错,我不用这样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了,我想自己待一段时间。”
“……别啊,小池。”砂石的声音有些难过,“你最近变得快乐了,就是因为一直和这个帅和尚、流流在一起待着,还有步染、房薰,你不讨厌她们,不是吗?”
“那个盆在我面前晃,让我控制不住的想起另一个人。他……长得像庄衍。”池罔的神情无法轻松,他叹了口气,“不……不仅是容貌、身形上极为相似,就连喜怒神情也像,动作习惯更像。”
“可是庄衍都在棺材里躺了七百多年了……”池罔神色逐渐冷漠,“这盆儿连你都能骗过去,又怎会是寻常人?”
“什么叫把我骗过去……等等,这个咱们晚点做说,池罔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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