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江然记得小的时候,不爱睡午觉,可是季江影要睡,而且每次会睡很长时间。由其夏季,房间屋后都是高大的灌木,郁郁葱葱,摭天蔽日,很凉爽。季江影说那个时候的日光总让人心生倦怠,看着就很有睡觉的欲望。以至于他睡的时间越发长,季江然一个人太闷了,去他的房间里叫他。
季江影就会特别烦,慵懒的翻个身。沉着嗓子说:“滚出去。”
到了十几岁,都已经长到一米八几的时候,他仍旧只是那个样子。
季江然很想他现在就翻一个身,然后闷着声音骂他:“滚出去。”
难过的时候,觉得时光顽固,像琥珀一样凝滞。美好的时光却总是轻浅,光影交错的刹那,几年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当年他时常悠闲的晃到楼上,高三有这样那样的考试,有的时候他从后门探进头去。季江影坐最后一排,那样子是在做古诗默写的,他眼睛特别好用,一眼看清他卷子翻到的那一页上。季江影尤不喜欢语文,古诗词他是很少背的。那时候越是有天赋的男孩子,越不喜欢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圆珠笔在他拇指上闲散的打着转,额发上都是阳光,生机的跳跃着。
季江然哼笑一嗓,从走廊大步流星走过去,扬着嗓子念:“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馀花犹可醉,好鸟不妨眠。世味门常掩,时光簟已便。梦中频得句,拈笔又忘筌。”
高三二班的语文老师被他气的不得了,站在门口:“季江然,又来帮你哥背诗?”
季江然回过头来,拎起嘴角贫:“老师,你这回可冤枉了,我真不知道你们高三在考试,也真不知道你们第二个空格要填这首诗,也不晓得季江影空着写不上,我真都不知道。”
季江影大都懒洋洋的抛出一句:“要你嘴贱。”然后他就低头将空填上了。
季江然揽上他的肩膀:“哥,你说咱俩这样叫不叫双贱合并?”
那样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年纪小的时候,不想长大,觉得总也长不大。
少年子弟江湖老。
等他们纷纷踏足社会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准备着远走天涯了。
季江然一直守着他坐到天亮,天亮以后他将被拉去殡仪馆。他不能让季铭忆和简白看到这样的季江影,他的身体被打出洞,如果他是这样离开,那子弹跟打在他们的身上有什么区别?
季江影说他最后悔的,就是将他拉到九重地狱里。从此好好的商人他不做,成了黑暗帝国的幕后推动者。起始的时候他便同他说过:“一定是要不得好死的。”
可是,他不害怕。
如今他却怕起来,他最怕的就是季江影这样死去,鲜血如同沾在他的双手上。但他就真的这样离开了,此去经年,季江然将在愧疚中渡过余生,永不能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