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好好你慢慢学,我们去骑马了!”
青葱的草地上,敖饼正挂在树上盯着苍猿写作业,时不时纠正他的错误,或者是重复夫子们在课堂上讲过的内容,虽然总是一副抓狂的样子,但是却不会撂挑子。偶尔遇到自己也回答不出来的问题,立刻用爪子抓住书,在半空中四下游动寻找可以请教的同窗。
后院的菜园里,拿着水瓢担着水桶的贵族子弟正在跟着贫家学子学习如何浇水。
“好辛苦,明天谁再嫌弃青菜难吃,我一定揍他。”姜瀛说道。
“就是,我们这么辛苦种出来的青菜,谁再扔到泔水桶里,看我不按着他的脖子让他吃下去!”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有人诵读起论语。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大家立刻接着背了下去。而后对视一眼,朗声大笑起来。
李谭然附手站在高处的观景亭上,看着这副景象,笑着看向身旁的姬念夫人、覃竹异、容山:“三位前辈只用一旬的功夫,便令整个书院氛围陡然转变,着实令我敬佩。”
覃竹异捏了捏胡子:“吾等只是一群除了教书一无是处的老家伙而已。”他反问道,“我知道这群熊孩子肯定是不敢在姬念夫人的课上捣蛋,但是听闻他们在谭然妹子课堂上也格外好学,这令我们好生好奇啊。”
李谭然无奈一笑:“一开始也捣蛋的,后来我答应下来,待到今年年终测试,第一名和进步最快的一名,我会分别送他们一幅画。不知怎么的,这句话被很多孩子们的父母知道了,日日写信来鞭策孩子努力学习。”
“谭然妹子的画,我也想要一幅,就是我没有孩子,否则也将他送到你的课堂上去。”
“姬念夫人说笑了。若是不嫌弃,改日还有请您题字。”
“只怕这奖励对于令爱没什么激励作用吧?”覃竹异想起季沁,好奇问道。季沁也是个令他们头疼的刺头,干什么都一副惫懒的样子,也只有他用季二威胁她,她今日才愿意开始练字。
李谭然想起女儿,轻笑出声:“对她也有用的。”
清风袭来,远方树林由远及近地掀起绿浪,沉闷的钟磬声一声声传来,凤岐书院迎来第一个旬日休息。
·
晋王府。
姬珩身着青色宽松外袍,半散着头发,跻坐在门窗敞开的书案边,正在帮季沁习字,看她认真的样子,他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季沁险些跳起来:“心肝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姬珩头也不抬,将她继续按在自己的怀里,握住她的手:“手掌竖起来,手指压住毛笔,握笔姿势都是错的,怪不得写出来的字也是鸡爪印。”
“覃夫子明明说是雪泥鸿爪。”
“也是。”他无奈道,“鸡爪印都比你的字整齐。”
“行行行,鸡爪印就鸡爪印。你刚刚是在说什么?你要我从我娘那里拿到第一名?我娘她教墨经的啊,我根本不懂她天天上课讲的都是什么鬼玩意!”因为被他抱在怀里,季沁没法扭头,只能左右乱扭地吸引他的注意力。
姬珩捏了下她腰间软肉,声音低了下来:“你不要乱动。”
季沁察觉到异样,身体顿时僵住,感觉到他把头埋在自己颈间,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衣襟上,她后颈寒毛竖起,整个人都一动不动。片刻,姬珩才压抑下自己,侧头了咬一下她粉红的脸颊,继续捏着她的手抄写春秋。
“你娘说年末会送给墨经考试第一名的一幅画,我想要。”
季沁哭丧着脸:“那我买她的画给你好不好?”
姬珩敛眉看她,用左手扣住她的手掌:“季沁,你是不是又想往我脸上砸钱?”
他语气分明平静,但是季沁却明显僵住了,经过上次痼疾复发,她想起了一些她忘记的东西,她记起她当初追他的时候,因为脸上总像是写着“人傻钱多”四个字,没少被他故意回避,连见一面都艰难极了。
“别乱想,哪有那种事。”季沁连忙否认,艰难地应了下来,“我回去就补习墨经。”
姬珩垂下浅色眸子,看着她苦恼的小模样,心中软成一片:“我明天去晋州一趟。”
“嗯。”季沁烦闷地甩甩手,似乎巴不得他快些走。
“你今天多留一会儿。”
“……嗯。”
第29章 书院(七)
春官长觉得太不对劲了。
女儿自从从凤岐书院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埋在了书房里,书本翻得哗啦啦地响,她以前的同伴喊她出去玩,她犹豫了会儿,居然拒绝了,偶尔出去一趟,竟然带着几本厚书去太学,请教太学生们论语。
春官长和夫人在女儿书房门口大眼瞪小眼愣了好久,谁都不敢先进去打扰,好半响,楚红珠竟然自己出来,看见爹娘一脸忐忑的守在门口,顿时脸色微红,将手中东西背在身后,小声问道:“爹娘,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珠珠怎么了?”夫人连忙问道。
“你先让爹答应我,不能笑话我。”
春官长此刻也有些着急:“爹绝对不笑话你,我的乖女儿啊,你要是不想去书院,咱们就不去了,你不能这么吓唬爹啊。”
“谁说我不想去书院的!”
“哎?”
楚红珠从背后拿出几页书稿,往他怀里一塞:“你帮我改一改,反正说好了,不许笑话我!”
看着急忙跑走的女儿,春官长更是一头雾水,夫人从他怀里拿出一页书稿,一字一句地念道:“泰伯第八民可考。”
看着女儿稚嫩却竭力写得工整的笔迹,春官长心头蓦地一阵热流涌动,简直想老泪纵横,他都记不起来叛逆任性的女儿上次认真地读书写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仿佛回到了女儿四五岁的时候,坐在他怀里横撇竖捺地描字帖,时不时抬起小脸冲他甜甜一笑。
他又往下看了几行,虽然行文生涩,白话痕迹明显,但是他却越发佩服孩子的奇思妙想。
“子曰: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故窃以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译‘可’为‘可以’有失偏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