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藏珠 泊烟 2484 字 18天前

少女在母亲温柔的安抚声中逐渐平静下来。

她尚且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一个巨变。

*

两日后的午间,王府后花园的自水亭外,依次排开两列衣着鲜丽的婢女仆妇。

亭中的阑干上趴着一个少女,穿着祥云纹白色绫半臂,印宝相花绢褶翡翠裙,裙下露出一截精致小巧的云头锻鞋。

池塘中荷叶田田,池水清澈见底,几尾红头鲤鱼游戏于梗茎之间。一只蜻蜓飞过,点了下平静的水面,惊得游鱼四散。

木嘉柔刚醒来时极为震惊,不敢相信自己非但未死,还回到十五岁的时候,周围的人事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这两日稍稍缓过神来,却是思绪万千。

她重生了,在她和虞北玄相识之后,准备逃家之前。她给了他人生中最好的九年,以为夫妻风雨同舟,心心相印。临死之前,才知道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

如今那一世的梦醒了,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她也该醒了。

这辈子,他谋他的宏图霸业,娶他的长平郡主,这些再与她无关。

侍女玉壶从亭外走进来,看到郡主还是一个人坐着发呆,十分担心。明明大夫都来看过,说身体并无异样,怎么性子突然变了许多?

她放下手里的双鱼纹银盘,走到嘉柔的身边,试探地问道:“郡主,从岭南快马送来的早熟荔枝,您要不要尝尝?”

嘉柔回头,看到那盘中的荔枝粒大饱满,壳如红缯,应该刚离枝不到两日。

荔枝在靠北的地方是金贵物,有钱都吃不到。主要是太难贮存,摘下四五日则色香味尽去。但在云南王府,倒并不稀罕。

“阿耶还未回?”

玉壶应是。两日前木诚节有事出府,至今未归。

玉壶看了看四下无人,俯身轻语:“郡主之前叫婢子收拾的包袱,已经放在房中了。您如果想离开王府,不如趁大王未归……”

嘉柔一反常态,态度坚决:“把包袱拆了,以后不准再提此事。”

玉壶万分吃惊。就在几日之前,郡主还一副随时要跟那人私奔的模样,吩咐她把包袱都收拾好了,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小娘子!”阿常从凉亭外进来,脚步虽急,但体态仍旧端庄。

“怎么了?”嘉柔抬头问道。

阿常顺了顺气,才说:“大王回来了,还把外宅那几个都带了回来,就在娘子的住处呢。”

外宅里住着木诚节的侍妾柳氏,还有她所生的女儿顺娘。这些年,他们两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更没见过面。

阿常板着脸继续说:“柳氏生了个儿子,想要名分,连月子都顾不得坐,就抱着儿子上门相求。娘子心善,答应让他们先住下。哎,真是气死我了,大王这不是给娘子添堵吗?”

清河崔氏乃是数百年的名门望族,振臂高呼,士庶无有不应。阿常年轻时便进了崔家,身上不自觉地带着名门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气,自然看不上柳氏这样的别宅妾。

“阿婆莫气,屈屈一个妾,阿娘还对付不了吗?我们去看看。”嘉柔站起来,率先往亭外走。

阿常故意落在后面,跟玉壶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两日,郡主可有什么不对劲?”

玉壶小声回道:“刚才婢子试探地问了问,郡主竟然说不走了,还要婢子别再提那件事。”

阿常不禁有几分疑惑。她跟着崔氏嫁过来,看着嘉柔长大,可以说十分了解她的性子,几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两日前,嘉柔刚醒来时,表情错愕震惊,后来又扑在崔氏的怀里大哭。之后,整个人就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请大夫过府诊治,也没瞧出什么毛病。

“这样最好。那件事本就不光彩,传出去要毁郡主的闺誉,往后谁也不准再提。你跟郡主的关系最为亲近,平日多留心照看。”阿常叮嘱道。

“是,婢子会注意的。”玉壶恭敬地应道。

第3章 第二章

崔氏居的前院,种植松柏等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绿荫翠幕,到了夏日倒是清凉。

仆妇在院里安静地洒扫,数个年轻的婢女规矩地立在廊下,看到嘉柔行来,连忙屈膝行礼。

嘉柔在门外站定,往屋内望了一眼。

正对门是一面高大的木制立屏,绘制山水。屏风前摆着离地不高的紫檀木坐塌,崔氏和木诚节坐在上头。而屋中地面上铺着一张席子,柳氏母女恭恭敬敬地跪着。

崔氏不动声色地喝着银碗里的蔗浆水。

柳氏还不到三十岁,打扮朴素,却肤如凝脂,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给人弱柳扶风之感。她出生于官宦人家,因父亲犯事,家中女眷被罚没入奴籍。后颠沛流离,跟了木诚节,才脱奴籍从良。

她怀中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婴儿正在酣睡。

而跪在柳氏身边的顺娘,穿着青色的粗布襦裙,手紧张地抓着裙子的两侧,像个从普通人家出来的小娘子。她虽不及母亲貌美,姿色倒也算不错。

崔氏喝完,将银碗递给婢女,才淡淡地说道:“你既为大王生下儿子,劳苦功高,也没有让小郎君委屈在别宅的道理。我着人收拾好住处,你们住下便是。”

柳氏千恩万谢,还让女儿给崔氏磕头。

木诚节朝崔氏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始终平静,好像柳氏母女根本无关紧要一样。

她还是如此,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当年他北上,天子曾想以宗室之女下嫁给他。可他慕崔氏的美貌才情,在太极殿当众求娶,天子和崔家不得不答应。

名门之女和镇守一方的藩王,本是一段佳话。但在长安人眼里,他这个云南王不过是化外之地的蛮族罢了,算不得什么好归宿。

她背井离乡,远离长安,想必心中怪他,怨他,憎他,所以鲜少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