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忙说:“这你不用操心,好好养病吧。”
一行人出了门,王若钦追出去送客,张岩也跟着,挨挨挤挤的人头散去,便露出病房里这儿一堆那儿一簇乱摆的花果篮,地下、凳子上甚至有喝剩的饮料瓶子,还有零星的烟灰烟头。
傅昭阳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垃圾,嘴一张就想骂人,对上床上那人的眼,呼之欲出的责备一时全卡在嘴边,慢慢又咽了回去,半晌只憋出一句:“以后别这样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注意。”
古玉衡半靠在床头,两只眼睛打量着他,并没有接话。傅昭阳以为他是懒得搭理自己,便转身准备出门,没料到刚做了个向后转的姿势,就被叫住了,床上那人露出个灿若朝霞的笑容,问:“傅大夫,有对象吗?”
“……”傅昭阳的脚步顿住,忍不住扭头去看他,嗓子眼有点紧似的,反问:“怎么了?”
“就……随便问问。”古玉衡的态度很自然,像是做惯了这样的事,略弯的眼尾带出一段风流,看着他,脸上含着笑意,赤裸裸的勾引。“有没有?”他又问了一遍。
傅昭阳两手揣在白大褂口袋里,不自在的捻了捻,内心忐忑着,抿了抿嘴唇,面上尽量镇定着,答:“没有。”
得了这句答复,古玉衡反倒不说话了,对着他左看右看,像在看什么模型。傅昭阳不自在地踱了踱步子,喉头发痒轻轻咳了一声,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助理回来记得让他收拾东西。”他指了指病房里乱七八糟的花篮还有地上的烟头。
古玉衡的目光追随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傅大夫一出病房,整个人松懈下来,背上出了一层汗,脚步慌张着往楼下走。
张岩送完客回来,与傅昭阳擦肩而过,一进门正好对上古玉衡那双恋恋不舍的眼,嘴里怪叫了两声调侃:“傅医生帅炸了吧?”
“帅是挺帅,炸倒不至于。”古玉衡倚着靠枕往下溜了溜,兀自嘴硬。
“得了吧,你刚才眼睛都快看直了。”
“那么明显?”古玉衡蹙起眉,有些遗憾似的:“我以为表现挺好呢,刚刚我问他有没有对象,他说没有。”
张岩恨铁不成钢似的,说他:“每次都这样,您就不能矜持点儿?”
“找炮友矜持个毛啊?”古玉衡懒懒打了个哈欠,又往下溜了溜,说:“你要理解我这颗二十八年没能破处的心。”
本来七点就能到家,在古玉衡病房耽搁那一会儿,傅昭阳骑上车已经七点半了。慕青怕影响他工作,没敢打电话,发了短信来问他是不是又碰上手术了。他迈腿跨到自行车上,单脚撑着地回了短信,说二十分钟到家。
二月春风似剪刀,傅大夫穷酸地缩着脖子蹬车,两只耳朵快被剪掉了。到家的时候发现傅朝晖也回了,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正在跟他妈说话,傅昭阳冻得抖抖嗖嗖,换了拖鞋搓了搓耳朵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了?”
“平光镜,显得我成熟一点,太帅太嫩老收到学生情书。”傅朝晖腿上放着一筐韭菜,一边摘一边说。
“真不要脸。”傅昭阳话音刚落就被打了一下背,太后娘娘顶着一头方便面的小脑袋从厨房探出来,骂他:“没大没小,一回家也不叫人,张口就是脏话。”
“母亲大人。”傅昭阳无奈,有气无力叫了一声,又问:“父亲大人何在?不孝儿去请个安。”
傅卫乐呵呵从书房里出来,说:“父亲大人在这儿,不用请安了,去帮你妈做饭吧。”
傅朝晖坐在小板凳上,鼻梁上架着金丝边平光镜仰起头看他:“兄长大人还在这儿等着呢。”
“滚犊子。”傅昭阳骂了他一句,到厨房里去洗了手,然后接过傅朝晖递过来的韭菜框子开始淘洗。
“一会儿要包韭菜盒子?来不及吧?”傅昭阳问。
慕青一边把锅里的排骨盛出来,一边说:“这是我跟你爸明天中午的饺子馅儿,趁你们在,正好把活儿给干了。”
傅昭阳端着韭菜筐子在盥洗池空水,叹了口气说:“母爱真伟大。”
慕青绷不住笑着又打了他一下,打完问:“昨天见面怎么样?姑娘漂亮吧?”
“就那样儿吧,不是我的款。”他装模做样拍了拍筐沿儿,问:“诶,这菜得晾阳台吧?”
“你放着别管,先跟我说话。”
傅朝晖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到了厨房门口,有意帮傅昭阳解围,看着里头说:“妈,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介绍个对象呗。”
“你学校里资源一抓一大把,别来添乱。”慕青不理他,追着傅昭阳背后一直跟到阳台,说:“那么漂亮的姑娘你都看不上,你跟我说,你喜欢什么款的?只要你说得出来,天仙我也给你找来。”
傅卫在餐厅里喊:“什么时候开饭啊夫人?”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这岔算是打开了,傅昭阳从阳台里出来,悄悄冲他爸竖了个大拇指,傅卫也撇着嘴点点头,意思是叫他安分点别生事。
晚饭过后,两兄弟收拾了桌子到厨房去洗碗,傅朝晖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厨房外的动静,一边小声问傅昭阳:“你昨天晚上本来想跟我说什么?”
第4章
傅昭阳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傅朝晖正在冲洗碗盘上的泡沫,感受到他的视线看回来,问:“怎么?碰上顺眼的了?”
“没有。”他一边用洗洁精刷碗一边说。
傅朝晖的个子比他矮半个头,平常嘻嘻哈哈没个当哥的样,从小到大以戏耍他为乐,但关键时刻绝不含糊,比如性向这事儿,比如出柜这事儿。
傅昭阳迟疑了一下才说:“你还记得古玉衡吗?”
“记得啊,我高中同学,大明星,小时候我们俩出去玩儿你经常跟在屁股后头。”
“昨天上午他摔断腿去我们医院了。”
傅朝晖把最后一只盘子放进碗柜里,问:“你看上那人是他?二见钟情了?”说着,他又顿了一下,愣在那儿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呢,你小时候天天跟在人屁股后头叫哥,比叫我还亲,原来你这家伙早就见色起意叛变革命了啊。”
“……”傅昭阳张了张嘴,最终没辩解,只是说:“你们大学老师都这么会抓重点?”
“我们大学老师对早恋很敏感的。”
“神经病。”傅昭阳笑着骂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