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暴露在空气中,并无特别。倒是那头根根分明的银丝惹眼了些。

他身前紫檀木桌上,歪七扭八倒了一桌空酒葫芦。

他仰头将手中最后一滴酒吞入腹中,声音低哑,冷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只不过是因她晕血!呵!”

季君竹蹙眉,多看了眼他脚边歪七扭八的酒葫芦。

抬眸时,猝不及防撞入他那双仿若啐了寒冰的眼中。

季君竹愣了愣,吹弹可破的肌肤起了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冷吗?此地烧有地龙,你若觉冷,我们不若再换家酒楼。”

桃夭为她续了盏热茶,见她唇色微抖,眼底是真切的担忧。

季君竹:……

她端起热茶,唇凑至杯沿。猛灌了口茶水,这才定了定心神,冲桃夭摇头道:“安心。我虽如今体弱,倒也不会见风便倒。”

她说完看了眼侯在一边的小二姐:“上两道你们店内拿手菜,另……”

季君竹侧头问桃夭:“桃主可要用些酒水?”

桃夭等了几百年,从未能享受季老魔对他体贴关怀过,如今她掀眸淡问。饶是行走修真界多年,御女无数,桃夭也有些动容。

他乖觉的点点头,桃花眼内流光四溢,熠熠生辉。

只可惜如此美色,一桌之隔的女修,只浅浅看了眼,便又别开了视线。

说书先生的声音依旧高昂激动。

“前任魔尊抗神谕而不尊那日,惹下天罚,为祸苍生。可是生命尽头她却以世人感激涕零的方式,以己祭天,平息天罚。”

“她肆意妄为,却也敢作敢当。若论其罪责,可悉数三天三夜。”

“若论其恩德,统共一件,便令造化感其恩德,轮回山上的冰雪终年不化,为其塑造浮雕之身。”

“正所谓一饮一啄,大抵不过前定,兰因絮果,必曾历经前因。魔尊堕了修魔道,却不失赤女之心。”

“虚伪罢了。”墙角紫衣男子将手中酒壶重重摔在桌上,薄唇张合,沉声自语。

季君竹眼角余光瞟了眼他淡色的唇形,手心虚的抖了抖,茶杯内的热水溅出几滴,将她葱白的指尖,灼了一片红。

“看什么呢?”桃夭狐疑的打量了眼不在焉的季君竹,探究的扭回头。

神识若有若无掠过墙角紫衣男子,却无丝毫异样。

喝得酩酊大醉的男子,面色微醺,紧紧注视着堂下的说书先生,眼底浓郁的恨意几乎能滴出墨来。

桃夭收回视线,意有所指道:“唉?这位瞧着又似为情买醉之人。”

季君竹一口清茶没能咽下,呛入肺腔,再次咳嗽出声。这次倒不是真咳,却险些咳断了气。

待胸口那口气理顺,破风箱呼呼啦啦的嗓子彻底哑了。

季君竹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卧槽。

他乡遇故人,她今日运气绝好,活久见遇见两位故人。

不慎被桃夭发现真身倒还能应付,若是被不远处墙角的男子认出她的真身,那往后她怕是会被挫骨扬灰。

她与他可不是所谓的情债,而是……

说书先生正摇头晃脑说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类,季君竹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她。

她抬眸看了眼紫檀木桌摆放的翠红柳绿的碗碟,今日这顿饭怕是吃不了了,速战速决为好。

理了理袖口并不显凌乱的衣衫,放下竹箸。

看向不停布菜的桃夭:“桃主,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

她一本正经打探道,可声音却越来越小,视线定在不远处,一句话说了一半,便息了声。

桃夭挑眉,顺着季老魔发怔的视线看过去。

墙角处平平无奇的紫衣男子已经不在灌酒,他身前桌上不知何时置放一盘陵城醋鱼。

紫衣男子卧躺在满是空酒壶的方凳上,正仔细分离鱼刺。

他双指夹箸,动作极熟稔,鱼肉与鱼骨分开,鱼骨未见丝毫损坏。

手速极快,十息不到,鱼肉已是剔完,完整的鱼骨架孤零零的矗立在青瓷碟中。

紫衫男子低笑一声,忽然五指并拢,一巴掌拍碎鱼骨支架,鱼骨架在他手心化为齑粉落于盘中。

桃夭心中微讶,面上不显,凝了眼出神的季老魔,试探问道:“对面男子,有何特别之处?”

出神只是十息,季君竹很快反应过来。

她灌了口热水,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轻点桌角,并未答话。舔了舔干涩的唇,扬眉道:“看饿了,不若令小二姐上一盘醋鱼,桃主觉得可好?”

桃夭一愣,眼底笑意真切了些。

整个玄天大陆的修士中,贪吃莫属季老魔,嗜美食,甜酸口尤甚。

她方才出神,大抵看中了对桌那盘醋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