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审问,是关切与担忧。
江怀雅自己虽然未必能感染上一代人的谨小慎微,但内心依然盈满感动,垂着脑袋算算地应:“我明白了……”
“还有,”谢芷默接着道。
江怀雅仍沉浸在方才的酸涩动容里,抬头时眼里仍写着虚心听教。
然而谢芷默笑眸一晃,问道:“你和小池到什么程度了?”
“……”
问题为什么跳跃得这么快?!
江怀雅全然愣住,呆呆地连眼睛都忘了眨。
谢芷默微微后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似笑非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她满脸通红地讨好:“阿……姨……”
“看来这一趟回去,我得找你妈好好聊聊了。”
谢芷默不由分说地起身,看了眼表,回身指指江怀雅欲言又止的嘴巴:“我知道你们现在思想都很放得开,不把这事当事儿了。但阿姨这里,你可跑不掉。”她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让你妈老挤兑我养不出可爱小姑娘,再可爱还不是要进咱们家的门?”
江怀雅一脸无言地目送她干妈眉飞色舞地离场,瞠目结舌地感慨:女人不管几岁都爱跟自己闺蜜较劲吗?她莫名有种被碾进了时代的履带下的错觉。
她还……没有打算和他怎么样呢啊……
江怀雅夜里郁闷地把这一段跟聂非池一讲,对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斜睨着她。
她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下:“你不觉得我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吗,只要一到长辈手上,那就是一套几十年不变的逼婚套路。”
聂非池好像被她这一下击散了似的,侧着头不发一言。
江怀雅看了看自己手掌,她好歹是挑好角度控制好力度轻轻打了一下,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吧?
“那就不要理她们。”他挑挑嘴角,望着窗外清寂夜色,“我对婚姻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也不喜欢圈养你。你愿意一直这样,那就不用改变,如果有一天彼此觉得时候到了,那就另当别论。”
他的感情观一直都是这样——一切求不得所有放不下,全都是时候未到。
江怀雅手指蹭了蹭他的指尖,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聂非池覆手将她的手攥在掌心,弯弯唇角:“我是说我很有时间,陪你慢慢来。”
时间正是八点整,烟花开满城的时分。疗养院离港口不远,从窗口看得见那盛开在无边天幕上的璀璨火光。远处一盏又一盏航灯,天际一束又一束花开。
聂非池望向她身后的落地窗。
那里烟花一片片陨落,星辰一颗颗黯淡,全世界只剩眼前人,还灿烂得永不泯灭。
这辈子都可以交给你尽情浪费。
☆、第45章
半年后一场婚礼忽至。
师大附六班的老同学们收到请柬,都颇感意外,但细想又情理之中——学委连扬和杨薇结婚了。这对金童玉女拖了这么多年,以一个不甚光彩的理由闪婚。
“奉子成婚呀。”赵侃侃在电话里压低声音,仿佛回到中学时与她分享八卦的时刻,怕谁在旁偷听了去似的。
江怀雅浑浑噩噩:“……玩这么大?”
“这也是正常的。”赵侃侃故作老成地总结完,捏尖了嗓子嬉笑,“悬在我班同学心头的一对璧人总算有着落了,另一对什么时候给点消息呀?”
江怀雅想也不用想,赵侃侃说的就是自己。她也不屑于推脱,懒洋洋应道:“十年内你是见不到了。”
赵侃侃好像比她还失望:“别啊——”
连扬和杨薇在市郊租了一处海湾,办的是海滨婚礼。
他们在北京办过一场,宴请同事朋友,家乡上海这一场规模比较小,宾客多数是近亲和好友。由于两人都是同班同学,伴娘团和伴郎团全是江怀雅的熟人,拍起合照来就像拍了一张婚纱照主题的毕业照。
赵侃侃和杨薇关系不错,两场都参加了下来,提着蓝色的伴娘裙坐到江怀雅身边,跟她比对:“你说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款式,你身上这条和我身上这条,看起来就不是同一条裙子呢?”
江怀雅正无聊,也对比起来。
她匆匆从香港赶回来,礼服没有贴身量,只给了个大概的尺码,谁知她在香港这半年居然还胖了,显得衣服腰围小了一圈,收腰收得她挺胸直背,突出玲珑有致的上围。赵侃侃那厢则保留了礼服的原貌——轻盈的薄纱裙,一水儿垂坠到底,飘飘若凌波仙子。
赵侃侃从她露骨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嘲讽,气急败坏地一晃手:“别瞧了!”
江怀雅色眯眯地撩了撩她胸前的荷叶边,目光如有实物:“这可是你让爷瞧的……”
正调戏着呢,手机响了。
江怀雅一见着来电显示,表情忽地一变。赵侃侃眼睁睁看着一只流氓兔把自己唰地一下粉刷成小白兔,流畅自然地接起电话。
“……嗯,这边快散场了。我出来找你?”
她半捂着手机,无视赵侃侃,像一片蓝色的轻纱般飘了过去。
穿越半个餐会现场,撞上了连扬。
胸前簪着新郎印徽的连扬梳了个背头,意气风发地拦住她:“兔爷这是往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