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冷静。

闻蝉闭上眼,这般告诉自己。

她忽然一瞬间,想起李信曾经跟她说的话。他说:“当你看不透别人想什么时,就不要去想了。对方如果急切,他们肯定急需你知情。你不着急,他们反而要着急。你不如等等看——进攻永远比守卫来说是最好的防备。尤其是第一面接触。”

李信擅长打仗,擅长进攻,擅长跟人玩心理战术。当他闲聊时,会与闻蝉说很多……

咚!

她心头疾跳,骤然睁开眼。大雨瓢泼中,又有侍卫冲来了屋外,“翁主!他们在撞门了!”

咚——!

话声未落,又一声撞门声响起。后院与前院隔着那么长的距离,然屋中这帮娘子们听来,都觉那破门声近得仿若就在耳畔。有些胆子小的,更是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吓得跌坐在地,捂着嘴啜泣。

一个人啜泣,更多的人跟着啜泣。屋中弥漫着悲观又沉闷的气氛,众女纷纷慌了。

“哭什么?!”闻蝉叫道,“我还在这里,还不到你们哭的时候!”

她几步走到门口,一把掀开了帘子,与惊讶的侍卫长对面。女郎刷的一把抽出他腰间的剑,雪亮的剑锋在雷光中闪着寒光。闻蝉抽出长剑,直指身后屋中哭泣的侍女们,声音清晰而坚决,“谁再哭,堕我之名,我先一剑杀了她!”

屋中青竹和碧玺等几女,领会过来翁主的意思,立刻斥责众女,制止了她们的哭声。

咚——

“报!长官,啊不翁主,”又有年轻侍卫从院外跑了过来,想向侍卫长禀告,过来时才看到翁主就在侍卫长身边,忙换了称呼。他声音里的焦急不加掩饰,“门要被撞破了!”

侍卫长心急:“翁主,您快跟属下走吧。郎君临行前,嘱咐我们……”

“不管我表哥临行前嘱咐过你们什么,当我还是女君的时候,你们就得听我的命令!”闻蝉打断他的话,众侍卫少见翁主这般有主意的时候,都不由愣了一愣。他们见翁主往前走,裙裾拖到了长阶上,风中雨水飘上她的衣衫,而她望着雨水凝视。

闻蝉不由分说地提着剑沿着长廊往外走:“我不能走。他们要拿的人是我,我走了,这里就溃不成军了。”

她在长廊中行走,风雨如吞龙般随行两边。它们从外飘入,溅在女郎的眉眼上。她衣着繁华,长裙在雨中拖成了一道。手中的剑,天边的雷,映着她秀丽无比的眉眼。依然是那般的明艳动人,明艳中,有说不出的让人惊艳的韵味,更有风雨无催的强硬。

她提着剑往前,众郎君跟随在后。

翁主一心要往外走,侍卫郎君们跟随着劝说,“败就败了,留得青山在……”

闻蝉回头打断他们:“这是我的家!是我表哥留给我的!我不能让他回来,看到他的心血被付诸东流!”

“……”众郎怔忡。

“你们派一队人从后院小门那里突围,我在前院帮你们争取时间。太尉敢派人来这里拿人,必然是着人绊住了我阿父阿母他们。你们托人去送信,其他人都跟着我走。我一介翁主,虽不如公主之贵,却还不由人说拿就拿!”

“今日,也许要跟他们打一仗了。”

“女君……”前行中,另一对人马跟了过来,抹把脸上的水。这些人是李信留下来的,从会稽调过来,是李信的私兵。他们身上有军人的血腥戾气在,平时怕吓着翁主,得李二郎吩咐,不要去后院打扰翁主。现在府中出了事,他们原本打算与要冲入府的卫士们大干一场。不料听到消息说翁主来到前院了,便匆匆过来接应。

这些人也想劝翁主离开:“咱们在前面挡住他们,女君从后门走……”

闻蝉说:“我知道你们的主意,不过是拿命为我搏路而已。你们是我夫君麾下,是要随他打仗的,而不是为我无辜牺牲。”她看着满天大雨,出了一会儿神。她其实向来无视地位远低于她的人的性命的,从认识李信开始,她才渐渐把他们的命也当做性命……

闻蝉说:“我表哥说,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就进攻。我站在这里,我不走,所有人就都还有机会活命。派人出去突围,比带着我突围更方便。既然我已经派了人,不如我留在这里,起码让他们顾忌一二,不敢下杀手。”

“女君、女君……”众人深深望着闻蝉,良久说不出话来。他们吸着腮帮子,无比的激动,热泪盈眶。李二郎在意他们,他们知道。他们从没想过翁主这般身份的人,也能平易近人……众郎君心中热血汩汩流动,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翁主知遇之恩,“属下定不让人冒犯翁主。”

闻蝉不言不语。

她依然知道这不过是言语激励。不管是她父亲,还是她夫君,面对兵士时,都会采取这种激励人心的手段。她心中其实愧疚,她其实觉得自己利用了这些人对自己的忠心。她越是态度温和,他们越会为自己去拼死……闻蝉咬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拖住撞门那些人!留自己的人前来接应!

闻蝉高声:“郎君们,你们要么是我的人,要么是我夫君的人。今日我府中有大难,你们且随我杀出去!好留有一线生机!”

“喏!”

“唯!”

郎君们站在雨中,与舞阳翁主一道站在大雨中。他们在风雨中擦着手中冰刃,他们跟随闻蝉走向前府门的方向。每往前一步,撞门声、府外的怒吼声,都震动着脚下之路。他们跟着闻蝉,站在府门前,迎接接下来一场大战!

雨如注倒,倾泻万里。

府门在撞击中,终于砰地倒地。门后,一大批穿戴铠甲的军士,与门前的众府上护卫们迎视。大门倒地,尘土飞扬。然尘土刚扬起来,又被湿润的雨水压了下来。

屯骑校尉看到了府宅中众郎君护着的闻蝉,他高举手中符节,大吼道,“闻氏女!太尉已经查得,你根本就不配是什么翁主!你不过一介蛮夷之女,你父亲乃是蛮族左大都尉阿斯兰!你这个蛮夷之女,你欺君之罪、罪大恶极!你若有脸,便当场自刎于此,我方留你府中人性命!”

蛮夷之女?!

府中众人神色不动。

从他们拍门时,这个词就被叫喊了。到现在,大家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撼,到听得麻木了。再有翁主有令,众人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对方军士仍然叫阵大骂,这边的人,却握紧了手中武器。

闻蝉抬了手:“放箭!”

砰砰砰!一支支箭从高处射下来,向府门□□去。无数的箭枝如密雨般,直指军队前方的屯骑校尉。校尉差点被迎胸的一支箭射中,心惊肉跳地往后跳开。

隔着无数雨帘,隔着数不清的人头,舞阳翁主的轻笑声如在耳畔,“不管你们抱有什么样的目的,我现在还是翁主。你们闯入私宅,闯入我的家。我拿下你们,并没有什么罪!”

校尉咬牙,没想到这个小女子没有被自己手中令牌吓到。他不敢再说话,唯恐自己成为箭靶子。他抬起手臂,身后的军士们大吼着,冲向了前方的王府侍卫们。兵戈交战,双方混战一处。

门前大战,双方人马打得根本看不清楚。

校尉不停地吼:“擒下舞阳翁主!擒拿住她!”

闻蝉微笑:“你不是说我不是翁主吗?”

校尉狼狈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