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上下,无论军政,层层盘剥虚报瞒报的事情由来已久。只是有些钱能拿,冲着边关军饷也敢伸手,这和自取灭亡有何区别?蔡国公虽然有些小算盘,可至少在大义方面是站得住脚的,比起其他人来要好得多。
“儿谨记。”
林淡听着林大伯细细地讲解各种官场上的势力和事件,边上林大伯娘偶尔也会补充两句,让两个儿子对朝局有个大致的了解。
一家人一直谈到快半夜,林大伯提议:“要不今儿个晚上,咱们一起睡吧?”就他和他家夫人在床上太冷了。
林淡看了看自己床的大小,默默把睡着的小七小八递给了爹娘:“小孩儿火气大。”
林淡自己有暖手捂,再说他的病弱只是装的,身为一个真正的武人,他不怎么怕冷。林萦也表示自己一个人睡没问题。
第二天一早,林大伯又一早就被冻醒了,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乳母正在给两个小团子穿衣,他夫人正坐在镜子前梳妆,眼前一亮抢过梳子给她梳头:“这么早起来干嘛?”
林大伯娘嫌弃地把他推开,抢过梳子递回给丫鬟:“你又不会盘发,别捣乱,快去穿衣服,仔细别受凉。”又道,“蛋蛋今天要去看着送货,我有点不放心,一会儿送送他。”
说是送货,其实林淡就看着货物从自家庄子送出城就行,沿途押运除了自家雇佣的帮工外,护卫全是靠着蔡国公府上拨来的仆从,气势能力绝不下于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以想见,路上要是没遇见宵小就罢,若是遇上了那宵小必然有去无回。
“带头的掌柜是跑惯了北地的,其余尚有十名经验丰富的管事帮手,看顾的帮工也不是随处雇来的短工,而是家中用惯了的。”林淡没有说这一去必然没有问题的话,但是他已经做好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妥善的准备。
城外的茶摊内,蔡国公端坐上首,下首坐着甄慢,对面坐着林大伯和林淡。不过从头至尾,甄慢和林大伯都是陪衬。一辆辆牛马骡车组成的车队,绵延数里,让两人内心惊叹。
蔡国公点点头。北地物产贫瘠,粮食产量尤其少。皮草虽然不缺,然而北地的鞣制并没有京畿这边精细,更何况还需要加工成一件件成品,无论从人力还是物资的获得上面考虑,北地都没有京畿这边占有优势。
林淡虽然是个晚辈,可是做生意真实在。他府上一堆的大老粗,却也知道货比三家。有家人拿着林淡交上来的货样,拿去别的地方询了询价格,结果都要高出五六成,最贵的甚至要翻翻,而且数量价格都没法保证。他们北地那么多军汉,数量上不去可不行。
这个价格,林淡说是还有得赚,但是蔡国公私下找了蔡崇算过,几乎连半成的利,大概都不能保证。
此番同林淡的交易中,他口上不说,内心确实真承了情。林家一门耿直,有君子之风,世人的夸赞不是空穴来风啊。
长长的车队一时半会儿的走不完,他就同林和颂打趣:“怎么不放心你儿子,跟着来是怕被我欺负?”
林和颂还真就没想到区区一笔生意竟然会劳动蔡国公的大驾,闻言略微拱了拱手道:“哪里,这不是厚着脸皮来见一见国公大人尊驾嘛!”
蔡国公哈哈一笑,转而和他谈起吴州的桐油,又想到葵花籽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林淡:“大郎,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林淡心下了然:“不敢,大人可是为了葵花一事?”
“不错。北地广袤,不知大郎是否有意将葵花遍植北地?”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家幼儿园
林大爹(⊙w⊙):我果断是园长。
林小果(⊙w⊙):我果断是班长。
林蛋蛋(⊙w⊙):我果断是……厨师长。
暖手捂(⊙w⊙):我果断是吉祥物。
林小爹(⊙w⊙):我果断是班主任。
林大爹(⊙ ▽ ⊙):不,你最多就是个幼儿园大班留级生。
附注:林家幼儿园毕业条件
第一条:考中进士。
创始人林祖父:只有这一条。
第97章 北地规划
油的价值有多大,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大商百姓都知道。
葵花籽不仅能榨油,而且炒制之后吃着味道也不错,还能制成各种点心。
蔡国公开完口,老脸也是一片通红,只是北地的情势越来越恶劣,朝廷对边军又是这样一幅态度,皇帝对他忌惮多余信任,他也是没了办法。
北地六十万大军,吃用开销从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平日里一些普通的辅军之类的,基本是吃不饱饭的,更别说是吃上一口肉。譬如这次林淡交割的兔肉中,风干兔肉还是其次,他更看重的腌肉。那一块块的腌肉上,都搓满了白花花的盐粒,完全可以当盐用。
然而林淡越是如此,他的心里面越是愧疚,刚出口就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你就当老夫没说过这句话。”
长长的货队从一大早开拔,一直到过了未时才走出最后一辆车。
两队人回京,在城门口道别。临行,林淡对蔡国公道:“大人容晚辈多考虑几天,定然给您一个答复。”
蔡国公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来。车厢内,蔡崇的脸也是一片纠结:“外祖父,这……不大好。”
他虽然是外孙,但是蔡国公对他看重,他对北地的情势也有所了解。若是能得到种植葵花的办法,北地边军的军饷恐怕能解决大半。遍看如今,似乎再也没那么赚钱的生意。若是林淡不答应,那依照如今的局势,北地恐怕真的就不大好。
可是葵花是林淡发现并栽种的。不提林淡和他们的关系,对待他们各种明里暗里的帮助,哪怕林淡不过是一个和他们从无瓜葛的普通百姓,他们这么开口,也无异于断人财路,也真的不大好。
蔡崇只是纠结,蔡国公却觉得自己活了一辈子的脸面都没了,叹了口气没法说话。若是林淡有意入军营,他直接让他当个将军也未尝不可。可是林淡自己连科考都不参加了,林家一门又全都是文官,他能给予帮助极为有限。想来想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张老脸,到底能在林淡眼中作价几何?
林淡倒是没有让蔡国公等多久,第三天就上了门,身后还跟着胡澈,身前挡着林大伯。
三个人的样子都有些憔悴,蔡国公迎出门一看到他们的样子,就心里面咯噔一声,立刻觉得自己简直忒不是人,欺负人小孩子。他对林家是曾经有过救命之恩,不过那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实际上是他的夫人,照顾了当时还一文不名的林永长的夫人。如果林永长自己不提起,他哪里能够知道?
现在他这样不是挟恩以报?
蔡国公的老脸再厚,这会儿也有些顶不住,请了人坐好,等下人上好茶水点心,他还没开口,林大伯就站了起来,从胡澈手中接过包袱,说了一声:“失礼。”就上前放到蔡国公身边的角几上,打开包袱皮,露出里面一本厚厚的册子,还有一个木匣,“事出紧急,我父子三人连夜赶制,恐怕还有所疏漏之处,望大人海涵。”
蔡国公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把册子和木匣推了回去:“老朽糊涂了,前事当老朽从未提过……”他说得心头淌血,还准备站起来对林淡道歉,没想到看到林淡和胡澈都是一副惊讶的模样,再看看林大伯,也是一个样子,脸上除了憔悴,完全没有什么被逼迫的怨愤,和他所想的差了太多。
林大伯看了看儿子和未来儿媳,再看看蔡国公,迟疑道:“大人是否有所误会?这葵花种植之法,家父本就打算上表朝廷,选适宜之地栽种推广。葵花毕竟是番物,贸然大量种植,恐怕有伤我大商农事,所幸经过两年时间的试种,已经可以约略知道一些种植之法。只是葵花尚未在北地试种过,贸然推广,恐怕不甚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