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亭厚着脸皮笑道:“给您打了热水洗脸,借过一下。”
他捧着盆子,侧身从邢玉笙身旁挤了进去,两人的衣袍整齐地叠放在一旁。
穆长亭伸长了脑袋往床里面瞧去,只见床上之人一头青丝略微凌乱地铺在床上,就这么穿着亵衣直挺挺地躺着,眼睛依旧睁着,空洞无光。
穆长亭先是松了一口气,目光却在掠过尸身脖子上一道浅浅的红印时猛地一顿,他刚想走近细看,邢玉笙瞬移到他面前,一下子将床上的风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穆长亭道:“我给穆掌门擦脸梳洗。”
两人对视,僵持了一会儿,邢玉笙转身,将人从床上抱了起来,将他的亵衣整理了一下,才淡淡道:“过来吧,不准乱看。”
……我看我自己碍着你了?
穆长亭撇了撇嘴,走过去拧干帕子替自己仔仔细细把脸擦干净,他试着强迫尸身闭上眼睛,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
其实想想,大晚上一个尸体睁大眼睛躺在你旁边,怪渗人的。
邢玉笙居然还睡得着……
莫离一早就起来打点魔宫内诸事,忙得不见人影,所以早餐就他们三个人一起吃。
严格来说,是他们两个人,外加一个尸体……
饭桌上很安静,只有吃东西的咀嚼声。
按理说,邢玉笙早已辟谷,哪怕坠魔,此时也不需再吃东西。
可是一日三餐,他比谁都准时,吃得很少,却一定会陪着“穆长亭”吃饭。
也是奇了怪了,穆长亭看他一眼,默默低头喝粥,喝得急了烫到舌头,他就微微张开嘴巴,伸出舌头晾了晾。
这像小狗一样的形态猛然被抬起头的邢玉笙看到,两个人都愣了愣。
穆长亭闭上嘴,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把眼睛撇开。
邢玉笙放下碗,替“穆长亭”整理了一下耳边的鬓发,说道:“顾子澜,本座今日要处理一些事情,你就带着穆掌门在后院玩耍,不要出来。”
穆长亭“哦”了一声,心里飞快盘算着。
邢玉笙站起来,看也看不他,起身走出门去。
穆长亭托腮看着自己的尸身,自言自语地低喃道:“你说……我们是去看一下地下室呢,还是去大殿看下他在搞什么幺蛾子?”
第37章 还魂术
书房之中。
穆长亭将尸身扯进屋内就把他晾到一边,低头在屋内不停地翻找,如书柜、抽屉、花瓶、摆饰等,但凡有可能藏有暗道开关的地方,他都摸了一遍。
可是一无所获,就这么看,其实书房的布局很正常,不像有地下室的样子。
穆长亭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倒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抬眼细心打量是否有被遗落的地方。
目光逡巡而过,掠过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之时,却猛地顿住了。
画中场景颇为熟悉,两个少年并肩坐在高高的屋顶之上,天上是银河星烁,脚下是万家灯火,他们身旁七倒八歪地摆放着几坛美酒。
虽然作画之人只画了这两个少年的背影,但是由于画技高超,浅浅勾勒之下,两人的性格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左边那个气质清冷淡漠,不言不语,右边那个则是开朗热情,只见他微微侧过脸来,翘起嘴角,弯起像月牙儿一样的眼睛,提起酒壶向身旁的少年示意。
穆长亭眸光复杂,他皱起眉头看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几步跨上去,想要将墙上之画摘掉。这些天,他总是刻意逃避去想,邢玉笙对他这种可怕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可是一幕幕的现实总是提醒他,那人心中隐藏着的让人难以理解的、厌恶的心思,怕是由来已久,如今更是成为一种疯狂的病态。
怀念过去又有何用?
坠仙成魔那一日起,杀害小师弟那一日起,不就注定了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么?
画轴取下来之后,一个凹进去的墙面登时显现出来。
穆长亭阴差阳错,倒是找对了地方,他笑了笑,伸手将墙里面的花瓶轻轻转动。
两个书柜交错滑行,发出笨重的摩擦声,不多时,一个通往地下的阴暗通道出现在眼前。穆长亭走下楼梯,想了想,又折回来将尸身也带上。
若是徒留尸身在书房,到时候被人发现或者尸身又不受控制的做出什么事来,更是打草惊蛇。
穆长亭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越走就越冷,犹如独行在极北之地。
他用火把在四周的墙壁上照了照,这才发现甬道之中全部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坚冰。
其实也能理解,一个尸体完好封存了十多年,邢玉笙使了哪些手段另说,就单论环境而言,若不是常年处在一个寒冷干燥的空气当中,是不可能做到如此的。
石室之中,一块千年寒冰铺落在地,它的形状不并规整,与清心派寒室内偌大的千年寒冰相比更是小巫见大巫,没什么可比性。
奇怪的地方在于,这块千年寒冰微微凹陷,正正好是当时穆长亭在清心派所见的冰棺一般大小。难道说以前那个冰棺是被放在这里的?
石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银制齿轮,一块血红的圆形宝石镶嵌在中央。
穆长亭久久望着它,脑中嗡嗡作响,霎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宝石光华流转,似有血液在其中静静流淌,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促使穆长亭走上前去,将手轻轻放在宝石之上。
电击一样的感觉直达心脏,穆长亭猛地闭上眼,残存的画面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就在这间石室之中,邢玉笙一身黑袍,独坐在用血写就的法阵之中,狂风大作间,只见他忽然睁开眼,目光凌厉地望向石壁之上的银制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