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甩鱼尾,尾巴砸在地上,啪地一声,尘土飞扬。
怎料才刚有所动作,下半身忽然被人紧紧抱住,邢父几乎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水鲅一时挣扎不开,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么?可笑至极!”
左手一翻,魔气如同飓风一样将跌倒在远处的邢母卷了过来,五指狠狠扣在两人脑袋上,源源不断的精气开始从掌心吸入体内,水鲅餍足得直眯眼。
邢家夫妇痛得全身巨颤,然而至始至终都一声不吭。
两人的手摸索着紧握在一起,在这样境地下,艰难的对视着。
正在这时,少年惊惶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爹!!!娘!!!”
邢玉笙远远跑来,两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壮汉在身后追着,看见眼前的情景,也吓得不敢上前来,躲进人群里。
邢父与邢母的双手扣得紧紧的,邢母微微一笑,水眸中淌下泪来,低喃道:“夫君,奈何桥上等我。”
邢父双眼微红:“好。”
两人缓缓闭上眼,交握的双手处炽热的白光越来越亮,等水鲅察觉有异,想要去阻止时,已经晚了。
两道白光破体而出,最终汇成一股,直直冲向朝他们跑来的邢玉笙处!
人未死,却强迫生魂离体,那是比骨肉撕裂还要痛的离魂术!
意为以将死之魂,行未尽之事。
温柔的白光将邢玉笙包围,犹如父母亲最后的拥抱,他在恍惚之间,听到邢母在耳边柔声说:“笙儿,你要坚强,好好活下去……”
邢玉笙的身体以眼见的速度变成透明,直至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夜风从林间穿堂而过,冷月微弱的光芒似乎变得更为虚无缥缈。
邢玉笙怔怔落下泪来,他父母的尸体软软滑倒在水鲅身下,再没有呼吸。
他哀痛得扬天大叫,然而这世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人看得见他,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他冲过去,想要抱住父母的尸身,然而双手却直接穿透尸身。
什么……都抓不住……
邢家夫妇一死,水鲅再也不可能从他们身上吸取精气,又眼见邢玉笙从自己面前消失,更是气得发狂!头一转,幽绿的眼睛犹如跗骨之俎紧紧依附在村民身上,村民们战战兢兢,几乎快要抱成一团。
这是一群失去护佑的“猎物”,它想着想着,缓缓笑了。
村长举起棍子,咽了咽口水,颤抖道:“你、你别过来!你答应过的!只要交出他们,就放过我们全村人!”
水鲅讽刺一笑:“愚蠢的凡人,我答应过?就算我答应过又怎么样,我要三个人,你们只交出两个,是你们违背诺言在先。再说了,陪你们玩了这么久,我早就饥饿多时,不吃你们吃什么!”
血盆大口一张,它飞身过去,逮住一个就咬。
村民们尖叫着四散逃跑,真正的血腥之夜才刚刚开始。
邢玉笙就那样久久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眼神空洞,表情木然。
有人在他面前被生吞活剥,有人疯叫着到处乱跑。
鲜血流了满地,慢慢渗透惊鲵剑,将雪白的剑身染得通红。
穆长亭想要走近他,然而下一刻,剑身发出刺眼的光芒,穆长亭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竟是从幻境之中脱离而出。
邢玉笙不知何时竟把惊鲵剑拔了出来,他握得很紧,手上青筋暴现。
此刻他脸色煞白,眼眶通红,全身都在细细颤抖着。那些难过、愤怒、悲哀是如此明显,沉甸甸地压在少年单薄的肩膀上,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幻境里的一切太过真实,犹如历史重演,穆长亭感同身受,眼眶也一下红了。
他很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小心翼翼靠过去,穆长亭伸手将他抱在怀里,邢玉笙动也不动,任他轻轻抱着。
剑冢之地很静,静得只能听到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穆长亭当然不会忘记,邢玉笙不喜欢别人碰他,冷静下来,他刚想退后一步撤开双手,邢玉笙却忽然抬起手臂,一把将他按进怀里。
穆长亭愣了愣,邢玉笙已把头深深埋入他白皙的颈间。
这是一种寻求安慰的姿势,穆长亭当然不敢拒绝,也不敢动,举起的手僵了片刻,又重新落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
一滴温热的眼泪倏忽落在颈间,穆长亭像被烫了下,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邢玉笙却以为他要将自己推开,下意识收了收双臂,将穆长亭揽得更紧。
那人身上温暖的体温跟他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不自觉贪婪的吸取着,这仿佛是这世间唯一,唯一能够握住的温暖。
心脏剧烈跳动着,那是从未有过的心动的感觉。
邢玉笙既害怕他听到,又舍不得放开双手,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
忽然,一声吼叫震彻坑谷,就连地上插着的数万把剑也猛烈颤抖起来。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火麒麟浴火而来,绕过中央的巨大阔剑,堪堪停在他们不远处。穆长亭还是第一次见到神兽,而且还是如此体型硕大,威风凛凛,眼中不自觉露出惊叹。那火麒麟甩了甩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邢玉笙抬起惊鲵剑,冷冷看着它。
这火麒麟全身刀枪不入,哪里能与它硬拼?
穆长亭拍了拍邢玉笙的手,示意他先放下,邢玉笙依旧戒备,然而沉默片刻,却乖乖照穆长亭的意思收回长剑。
穆长亭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对火麒麟道:“火麒麟前辈,我们来这里,只为取回我们的佩剑,并无恶意,还望手下留情,放我们归去。”
火麒麟赤红的双眼停在穆长亭的身上,一道低沉在声音通过传音之法在他们脑中乍响:“剑既已入剑冢之地,就不再是你们了,剑留下,你们自可离去。”
穆长亭笑道:“此剑对我们来说极为重要,非取不可,还望前辈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