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2 / 2)

匕首的刀锋,能感觉得到是很锋利,只要他的脑袋再压低一寸,那利刃似乎便能割破他的喉管。

“你……怎么还,带着刀子。”蒲功才刚刚腾起的欲望被冷冰冰匕首给吓萎了,恢复了有些结巴的语气。

这把匕首是陈博涉给他的,当初陈博涉拉拢他的时候说,若将来是个昏君,便请先生用这把匕首了结性命。他这次出走,想着再也不会宣国了的时候,便随身带着了。

但没想到还没轮得到陈博涉挨刀子,这把匕首便即将要开刃了。

“起来。”云霁将匕首往前推了一寸,蒲功才感觉到了利刃割进皮肤的痛感,往后缩了缩,放在云霁背上的手也不得不抽出来,撑在了铺上。

“文兄,我,我这是……开个玩笑,玩笑。”蒲功才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想让云霁放下匕首。

“再说一遍,起来。”云霁的话语如同这个刀锋一样冰冷。

虽然他看不清云霁的表情,但能听出云霁语气里面的坚决,没有一丝含混。他只好怏怏地爬起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

“我……我错了,文兄,我错了还不行吗?”蒲功才一副讨好的语气,“我就是觉得冷,这军营里面……也没个女人,每天面对着大老爷们儿,我……我想得慌。”

“就算你想女人,也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云霁厉声警告他,“若是还有第二次,我立即结果了你。”

蒲功才没想到云霁平时一副文弱弱,很好说话的样子,此时的态度,却是那么凶狠。他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在新兵训话时,云霁曾经扑倒了刺客的事,突然心中一惊。

“你该不会……是那个刺客的同党?否则你怎么会有匕首的?”

蒲功才说这句话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但还是不大,周围睡得正香的兵卒子们,无一人醒来。

“你不要乱说话。”云霁匕首的刀锋,在唯一的一丝月光中闪了一下,“你我都忘了今晚的事情吧,当作没有发生过。”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偷偷带了匕首的事。

“知道了。”蒲功才点了点头。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方才的行径。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蒲功才再也不敢有越界之举,因为云霁的警惕性提高了。他稍微动作一下,就能看见云霁右手的被子动了一下,是在抓匕首,准备捅他。

——

很快便到了正月,琛州城来人说要挑两个人去给陈将军包饺子。

因为陈博涉身边的参将和卫兵都是宣国人,跟着陈博涉远征出来也有两年的时间了。现在局势还算稳定,南北两边的战争还没有打起来,所以过年的时候都打算回乡。

这样一来,陈将军的近旁便没了人伺候。

而新兵这边则是刚刚被征上来,没那么多的思乡之情。加上都是香南国的人,离家也近些,所以过年时候还留在了军营里。

“那就文家两兄弟吧。”

都头唤了云霁和萧贵,反正云霁是陆将军指名,以后要分配给陈将军的人,现在去伺候一下正好练练手。而俩人的年龄又小,看着也招人喜欢一些。

云霁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便又能见到陈博涉了,还是在陈博涉琛州城的宅子中。

这个宅子是香南国的一个亲王的府邸,丹楹刻桷,画栋飞甍,单是客房就有七八间,比陈博涉邺城的宅子要气派得多。只是屋子里却没什么摆设,空空荡荡。

当初这位亲王在早早获悉了,宣国军队要攻打琛州城的消息之后,便搬空了府里的金银珠宝而外逃了。留下了这么个气派的空架子。

不过陈博涉就这么住进来倒觉得舒坦。他军旅出身,最忌讳铺张浪费,这空荡荡的屋子,他看着倒觉得眼前开阔,少了很多碍眼的东西。于是草草收拾了一下,便住了进来。

现在整栋府邸,除了陈博涉和几个仆役居住的屋子好歹是放了铺盖,挂了床帐,糊了窗户。其他的空屋子就那么空着了,没人休整,也没人打扫,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

云霁进府走了一刻钟才走到了伙房,伙房里面的仆役正在和面,但却不是用面粉,而是米粉,所以面团看上去有些透白。南方多稻少麦,他们也只好这么将就着了。

“来来,别站着,洗洗手过去拌馅儿。”厨娘吩咐着。

馅儿是猪肉白菜,只是猪肉并不是什么好猪肉,有筋有肥,粘粘连连,没准儿还有些槽头肉。

陈博涉现在的生活,比在邺城之中可差多了。云霁想到此,便觉得有些难受了。

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放着好端端的宣国大将军不做,跑到这个南方的城市之中来自立。

住着别人废弃的府邸,吃着比寻常百姓还差些的伙食,又要招兵买马,统帅千军。他身上的担子,是该有多重?

云霁一边包着,一边想着。想到自己竟然还一直躲着他,不能为他分忧,心里便更不是滋味了。

手中的动作没停,眼睛里的泪花却泛了出来。

“哥,你怎么了?”萧贵有一茬没一茬地跟旁边的仆役搭着话,但旁边的他“哥哥”却一声不吭。他转头看时,发现他“哥哥”眼圈泛红。

“馅儿有些呛,我被熏了眼睛了。”云霁甩甩手起身,走到屋外去抹抹眼泪,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

留下一连纳闷的厨娘,“这饺子馅儿里面也没掺和什么辛辣之物啊。”

云霁回来之后,默默地坐了回去,赌气似的快速包着。

冬天水冷,面和馅儿都冷,一般人包一会儿便搓搓手,烤烤火,嬉笑一会儿。他却一直埋头包着,两只细白的手冻得通红。

“陈将军昨晚吃了什么?”云霁憋了一会儿,把眼泪忍回去,然后忍不住问道。

昨天是除夕,他记得军营难得给他们的伙食里加了些荤腥,吃得萧贵满口流油。

“昨天……陈将军还在和几位参将讨论事情。就随便吃了点儿。”厨娘回忆,“两个菜和两碗糙米,端进去端出来都过了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陈将军是什么时候吃的。”

云霁听她这么说,刚刚崩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日子过得苦了不说,这人偏偏还不会照顾自己,怎么这么傻啊……

但这个傻子,偏偏就是让人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