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留下来仅仅是因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绝不是因为那个男人。
云霁往手上呵着气,月凉之夜却无法心静如水,不知戴着面具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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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受人之托,那么便要忠人之事。
云霁笃定了主意,还是决定留下来,继续完成说服大沧国和香南国结盟的使命。
大沧国是东边临海的小国,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都比宣国差了很多,所以大沧国的临东公对于宣国结盟的建议,想必是不会拒绝。
但香南国国富力强,与富南国既是同宗同源,又与宣国遥遥相望,实在没什么理由跟宣国结成同盟。而且香南国的国君习成是个小心谨慎又很保守的人。不愿轻易言战,也不愿北上讨伐富南国的宗家,反而愿意在南边偏安一隅。
所以从大道大义这方面,恐怕很难劝得动香国公了,唯有从他身边的人入手。
香国公信任一位名叫闻人木的谋臣。
闻人木五十岁出头,辅佐了习广德和习成两代父子,算是朝中的颇有资历的老臣。且对如何经营南方颇有心得,制定的一系列政策将香南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因此能颇受习成信任。
只是贤明了一辈子,到老了却有些糊涂,整了些风流韵事出来。其中一件便是与凌云阁的当家姑娘,赵玉蕾之间牵牵连连的关系,可谓一朵梨花压海棠。
闻人木试图将赵玉蕾娶进门作小妾,但无奈成婚已早,家中正室颇为彪悍,这件事就一直这么搁着了。
云霁打的,便是这名青楼女子的主意。
据说赵玉蕾心中是颇为不满又无可奈何,整日唉声叹气,哭丧着个脸,不愿接客,而遭着妈妈的嫌弃,郁郁寡欢。
又听说闻人木那边不替她赎身,花言巧语,一拖再拖。
既然一个心意已定,一个犹豫不决,那么想必这份感情,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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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夜半十分,估摸着侍卫和芮深都已熟睡,云霁便走出客栈,找了一处荒野,掏出了木制雀形的哨子,吹了两下。
哨声长鸣,人耳却是听不见的,只能传至“朱雀”随身携带的一种应哨,形成短促的共鸣。
“朱雀”是乐弘道人在各地部署的眼线小队,一个队伍不知有多少人,统统黑衣蒙面,统一被称之为“朱雀”。负责提供情报,传递情报。
除了“朱雀”之外,乐弘道人还拥有“青龙”,“白虎”和“玄武”,共计四队人马,称为四象兽。在云霁下山之前,乐弘道人曾将召唤“朱雀”与“白虎”的权限和哨子赋予了他。
哨声吹响半刻,一位黑衣简行的蒙面男人仿佛凭空出现,落了下来,单膝下跪地了礼。
“云公子召唤,有何吩咐?”
云霁是第一次召唤朱雀,没想到对方武功如此之高,竟能飞影无形,落地无声,微微有些吃惊。
“两件事要你替我做。第一,在香南过的会州城内,散布富南国即将要攻打香南国的消息。”
“第二,等我进了会州城内的凌云阁内,见过一名叫做赵玉蕾的青楼女子之后,你们开始散布富南国公子要替赵玉蕾赎身的消息。”
“属下明白。”朱雀抱拳。
“还有……”云霁又吩咐道:“你们跟我跟得近一些,确保我不用雀哨也能联系到你们,然后我们伺机行事。会州城中人多眼杂,恐怕不好鸣哨。”
“得令。”朱雀行礼,“我会派两名朱雀跟在公子身边。对了,现在公子身边的人可靠吗?要不要避开?”
“一定要避开。”云霁叮嘱,“明日我将以另一幅面孔示人,你我联系的时候,千万不要让我随行的人看见。”
“公子如此俊美却整日不得见光,真是可惜。”朱雀莫名地感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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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策反一国,首先在民间造谣生事,其次要煽动国君身边的人,令国君听信劝谏。
云霁想,现在唯一能触动闻人木的这个老头子的,恐怕就是这个青楼女子了。
凡是文臣,总是重视名声,如闻人木这样的老陈持重的朝中重臣,更是惜名如金。
所以,当他知道了富南国的公子要替陆玉蕾赎身的消息之后,纵使心中不痛快,也不能拉下脸来让赵玉蕾不接受赎身。更何况,他家中已有妻室,又不可能因为这件事逼一逼便纳赵玉蕾为妾。
一来二去,恐怕他只能在这位富南国的甲胄身上使绊子。从而迁怒于富南国。
如果他对富南国心怀恨意,又听到了富南国要攻打香南国的消息的话,想必届时会借着公仇发泄私愤。
如果他在旁边这么煽动了的话,想必香国公便会听了。
虽然主意是这么定了,但云霁还没见过闻人木与赵玉蕾,这一切计划,只是基于他对二人性格的猜测罢了。
为防万一,这个富南国的公子,他决定交给芮深去扮演。
万一闻人木对赵玉蕾一往情深,赵玉蕾对闻人木也是死心塌地的话,从中挑拨离间,要替赵玉蕾赎身的这名恩客,恐怕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个风险,还是让芮深来承担的好。他是要躲在幕后的。
云霁跟芮深交待了一番,芮深纵然不情愿,却也没法拒绝。
因为这次出使,陈博涉吩咐了让云霁全权负责,他只是个听令的下属。纵然有万般的不情愿,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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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一行,人还未至,关于富南国要攻打香南国的消息便在会州城内流传开来,朱雀办事果然利落。
百姓之间人心惶惶,甚至开始备水备粮,怕时局骤变,战争突起。
只是这战起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富南国觊觎香南国地盘已久,有人说是边境之争,有人说是货物通行的税收过于繁重,有人说是世代积累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