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云夫人摇头,“都过去了,孩子平安就好。相公准备起个什么名字?”

云老爷叹气,“如今乱世之中,朝不保夕,只盼能有圣主出现,一统天下,结束了这个战乱纷争。乱世终有焉,云开终雨霁。就叫云霁吧。”

一转眼,云霁五岁了。模样长开了些,既像云老爷和云夫人,又有哪里不太像。

云老爷和云夫人都是端正的模样,谈不上惊艳,但这个小子却是百里挑一的漂亮,眉眼五官无一处不精致,令人过目难忘。

这期间,战乱又起。

云家的大宅先是被桦国的军队征作大寨,又被邑国的军队征作粮仓,最后被宣国的军队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云老爷携妻儿连夜出逃,总算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云老爷坐在一架平板车上,没有篷子也没有车队,只有一名车夫赶着一头驴子。

“为君不诚,为臣不忠,为侯不信,为民不安,乱世方始。”窝在云夫人怀里的云霁突然开口。

稚嫩嫩的童声讲出了这么一番大道理,把云老爷说得愣住了,奇怪地看着云夫人,“你教的他?”

“我哪里教过。”云夫人自己都认不全字,“按理说,这孩子应该连三字经和百家姓都没读过,字都不认识。”

“奇才,真是奇才啊。”云老爷大喜,“都说乱世出枭雄,我们家霁儿应当就是天上的那仙君下凡,要为万世开太平的。”

“说什么胡话啊?”云夫人埋怨道:“可能是孩子听那些兵卒乱说的,就学会了。”

云老爷还是高兴,“等回到乡下老家之后,我一定要找个夫子好好教教他。”

回到乡下老家之后,云老爷说到做到,倾尽家财为云霁找了个最好的教书先生。

先生姓文,是先朝的三品大员。先朝是异族立国,国破了之后,他这个异族赐的官就变成助纣为虐,不得已跑到这个乡下的小地方,隐姓埋名当起了教书先生。

尽管只是教些蒙学的经典,教幼童识字,文夫子依然秉持着为官的性格,喜欢絮絮叨叨议论些江山社稷。学童们听不懂,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他也不以为意,但今天却有些不同。

新来的云家的小童却手撑在桌子上,听得津津有味。

“老子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文夫子教到“鲜”字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老子道德经中的话,于是开始摇头晃脑地背起原文来,“此意为……”

没待他说出口,底下坐着云霁倒先回答了,“这个意思是说,治理大国,好像煎烹小鱼。用‘道’治理天下,鬼神起不了作用,不仅鬼不起作用,而是鬼怪的作用伤不了人。不但鬼的作用伤害不了人,圣人有道也不会伤害人。这样,鬼神和有道的圣人都不伤害人,所以,就可以让人民享受到德的恩泽。”

童稚的声音将这么长的一段话娓娓道来,语气之沉着,解释之精辟,根本不是一个孩童的思想,却仿佛是个圣人住进了他的脑子里一般。

文夫子啧啧称奇,又试探道:“若以当今世道,如何解释?”

“治世之中,讲求无为而治,道法自然。君王违背了先祖之法,以一己之所欲左右民意,故而战乱起,民不聊生。”云霁毫不掩饰心中所想,却也难平心中疑惑,“但乱世之中,君王应该用何方法与民生息呢?我也不甚明白。”

“是啊……乱世之中,君王应当如何自立,又如何立人呢?”文夫子被小童这么一问,也愣住了。

他生于治世,长于治世,所学的一套方法都是治世之才,什么兼济天下,什么经世济民。但现在群雄并起,战火纷飞,人心纷乱,朝不保夕,如何能尽为臣之道呢?

一老一小对坐着,论道论了半天,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旁边的小孩吵吵嚷嚷了起来,“夫子,下课啦!”,“夫子,该放学啦!”

文夫子看向云霁,小孩不哭不闹也不急着回家,而是眉头紧锁,想必还是在思考方才的问题。

治与乱、生与死、对与错、道与术、情与理、公与私、义与利……

为何我重新活了过来,投胎到了云家孩子的身上?

还是说我过奈何桥的时候忘记喝了孟婆汤,所以注定了今生依然要被前世所困?

为何我什么都记得,什么都记得那么清楚……

如果我能忘了那个男人,会不会乐得轻松一点?

可惜事与愿违。

云霁恨他恨了一辈子。即使喝了孟婆汤,忘了前世的恩恩怨怨,唯独那个男人,他却是忘不了的。

因为那个男人的偏爱、宠爱与执爱,他的上一世就这么被毁了。

第2章 相遇

上一世中,云霁还叫云晗昱,是当朝一品丞相云长卿家中的小儿子。

他虽贵为世家子弟,却无纨绔之气,而是向往圣人之贤、文景之治。一心求学,沉浸于书香之中,性格很是木讷。

十四岁那年,他被召进宫中做了太子伴读。每日听太傅念书,听国师讲学,学孔孟之道,习诗书礼乐,过得很是自在。

太子只有十一岁,不是个念书的材料,一天就想着提笼玩鸟,招猫逗狗。

他与那个男人的相遇就少不了是太子惹的祸。

那天日头正好,艳阳高照,太子在国师的课上瞌睡连天,但一看到外面晴日当空,便按捺不住了。于是国师一下课,便拉着云晗昱在御花园里面玩。

二人赏了花木,又爬了山石,最后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