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垂下了眼睛,觉得被陛下触碰的感觉,现在还鲜明的留在身体上。
一种让他畏惧的甜蜜。
他在茶楼里消磨了大半个下午,临走的时候想到陛下没有吃过好吃的点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买了一包精致的糕点带走了。
点心带回自己的屋子容易,带到陛下面前却难。
天子驾前,何等尊贵。侍卫从进了外九门就开始重重盘查,宫外的东西一律不得夹带入内。等到了陛下歇息的暖宁殿,别说一包点心,连一针一线都别想顺带进去。泓想了又想,最后从树上捧下来个大鸟窝清干净了,把点心藏了进去。遇到实在严格的关卡,就把鸟窝藏树上,自己先过去。
他是一等御前影卫,宫里头无人不识。尽管这样,把这只鸟窝带到皇帝面前去,还是费尽了周折。
时辰已晚,他就把鸟窝带到了暖宁殿。可一见了皇帝冷淡的面容他就后悔了。心里又是害怕又是不安,只得捧着硕大的鸟窝,欲盖弥彰的往身后藏。
容胤刚用过晚饭,正靠在床上看书。见泓进来,一眼看见,就问:“你拿着什么?”
泓硬着头皮,慢慢走近了一些,说:“鸟窝。”
容胤就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看,直接从里面拎出包点心,忍不住笑了,问:“是给我带的吗?”
泓说:“嗯。”
容胤知道带包点心进宫有多费事,就打开吃了一块,问:“怎么想起带这个回来?”
泓答:“宫里吃不到的味道。”
容胤怔了怔,心里莫名的感动,就拉泓坐到自己身边,一边吃点心,一边问他出宫都干了什么。
泓就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等他说到那位武师雷大壮怕是护不住擂主时,容胤便道:“是应该给他再点一盏灯笼。”
泓说:“太贵了,没有那么多钱。”
容胤张嘴就要说他有,一个转念就想起来,他日日在深宫里转悠,手里哪有什么银两?内帑的银两倒是可以随意支用,可十万百万的调拨容易,单单取出个百十两来却不行。那元宝上都铸了朝廷藏银的字样,直接拿出去谁敢收?
不由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有。”
泓想了想,说:“我可以和别人借一点。”
容胤说:“以你的身份,只要张口,以后会有大批银子送到面前来,想推就难了。”
两个人愁眉不展的对坐了半天,容胤终于有了办法,当即一道御旨,授了泓一个虚衔。这名头没什么用处,唯一的好处是月例翻倍。泓算了算俸禄,说:“要等到下个月才能攒够。”
容胤说:“雷大壮撑得住。”
他们一起吃了点心,容胤就把政事说给泓听。转眼就到了睡觉的时辰,泓又紧张起来。
容胤装作不知,让泓自己去沐浴。
容胤等泓洗过才洗,等他回寝殿时,见泓披着毯子,正在床上等着他。见他进来,无比紧张僵硬的望了过来。
容胤就熄了灯,放下了层层纱幕,把寝殿里弄得一片昏暗。他上了床,迎面把泓抱入怀中,手探进了毯子,却不急着给他脱衣服,只是在泓背上揉来揉去,慢慢的把衣袍拉下他的肩膀。
他这样缓慢而漫长的折磨,很快就让泓难以忍受。泓紧张的绷紧了身体,浑身哆嗦的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了了,两下就在毯子里自己把衣服扯了下来。他低叫了一声“陛下”,就张开双臂,把自己和皇帝一起裹进长毛毯子中。
月行中天。
夜色里起了风,轻轻拂起窗口的宫纱悄悄飘荡。
泓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裹着毛毯子滚在床边,睡得浑身冰凉。
从第一天开始,陛下睡觉就是抱着他的。他转了头,见熟睡的皇帝还伸着胳膊,就挪了挪,小心翼翼的缩在陛下的胸前。
霸道的皇帝陛下梦中似有所感,一翻身就手脚并用把他抱住了,塞在身下。
他这一夜,睡得无比踏实温暖。直到了早晨陛下醒来伸手摸他,他也没觉得怎么惧怕,反而把脸贴了过去。
容胤就双手捧着他的脸,一路暖融融的摸到了肩膀上,又贴着胳膊摸到后背,摸到了他背上被老虎抓过的伤疤,就拿指尖轻轻的碰了碰,问:“还疼不疼。”
泓想起了陛下为他裹伤那天,觉得后背上又灼烧起来,不安的垂下了眼睛,说:“不疼了。”
容胤就往下继续摸,摸到有伤疤的地方就看一看,见他腰侧有一道旧伤,虽然已经愈合,伤痕却依然狰狞,就问:“这怎么搞的?”
泓说:“十几岁的时候……有位武者生了重病,要回靳州医治。他结了很多仇家,我沿途保护,就受了一点伤。”
容胤在他身上摸了摸,怒道:“这哪里是一点伤?这些疤都是那时候留下的吧?你还那么小,他就叫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泓低声说:“他不知道。我一路隐藏行迹,私下保护,等他安全到达,我就走了。他在路上还不停感叹说运气好,一个仇家都没遇上。”
说完,想起了那个老头一路洋洋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容胤顿时心疼。想到他总这样安安静静的,不显形也不露名,却在人后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费了多少心力,不由道:“怎么做这种事情?”
泓看了容胤一眼,轻声道:“那位武者,一生为九邦尽责。臣虽蝼蚁,也愿为盛世丰年,尽微末之力。”
容胤怔了怔,低声说:“你文治武功都不差,心性也洁净。本能做番大事业。留在宫里可惜了。”
泓第一次被皇帝夸奖,很是难为情,就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他已经在做大事业。
他为帝国护火,守卫九邦的基石。他以剑平天下荆棘,用肉身为圣明天子加持,就是在为盛世开太平。
何况,他还有一个秘密。
他在守护的,也是他心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