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感叹，充满很重的悲凉意味。

我心中一堵，差点落泪。

我尚且年轻，体会不到这诗句里面的意味，但给我的感觉，这诗句既是在说谢灵玉，又是那人的自我感慨。

这句“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是一种极其落寞的感觉，讲的是少年时候意气用事，不愿意改变自己，不愿意随波逐流，到了晚年，四周无人，只有一人孤独地面对着落日。乃是一种十分悲凉的感觉。

谢灵玉一生茫茫无涯，到最后却没有能够陪伴自己的身边，这种孤寂。这种苍茫的感觉，的确是叫人难以忍受，眼前的谢灵玉，容貌消失，变成骷髅的样子，叫人如何不难过，如何不心伤呢。

阿九有些受不了，连忙转过去，不愿意让人看见他变红的双眼。爷爷萧棋与谢灵玉虽然彼此爱慕，却严守着一条界限没有越过，到了此刻，谢灵玉才想着爷爷能给他一个拥抱。

我心中想道，爷爷，希望你不要怪我。这个拥抱是你欠谢前辈，就让我暂时替代你吧。我原本是扶着谢灵玉，这是双手一动，紧紧地抱着了谢灵玉，轻声说道：“待到春暖花开，一起就会好过来的。”

谢灵玉道：“萧棋，你又说这样的话骗我……我好累了……想睡过去了……”

我抱过谢灵玉之后，便松开了她，说道：“你不要睡过去……”

“谢灵玉，你睡过去了，那岂不是更没意思了……”从道观里面又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住嘴！”又有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像是在呵斥刚才说话的人。我眉毛一挑，这两个声音十分地熟悉，前一个应该古秀连的声音，后一个应该是古平英的弟弟古平雄的声音。

看样子古秀连真的被古长空给抓住了，关在道观里面。但古秀连耳目极好，可以听得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察觉到谢灵玉出事，不由地喊了出来。而古平雄则是守在古秀连边上，看守着他，听到古秀连发出声音，出言呵斥。

观内的声音停止下来，整个三清观上唯有寒风徐徐地吹过。方才散去的九幽寒气，又重新笼罩上来。气温再一次开始下降，而此刻，夜晚已经过半，进入凌晨，台阶上的白霜开始慢慢形成。

“古秀连……你个贼东西，躲在里面干什么……”谢灵玉听出了古秀连的声音，忍不住大声地骂道，话到最后越来越小，她的身子慢慢地变冷。

谢灵玉与一般冰冷的僵尸不一样，她的身体是有温度的，眼下慢慢变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的生命力正在慢慢地消失。按照眼前的情形，谢灵玉极有可能因此而毙命。

我心中快速思索，这事情怪不得茅山掌门茅远知，要怪就要怪古长空，弄出这么阴谋诡计出来。谢灵玉叫喊之后，观内安静如水，古秀连的声音没能再次传出来。

我心如刀绞，慢慢地抱起了谢灵玉，说道：“灵玉，你也累了吧。不要再多说话，我让人带你到一旁去，先休息一会，等我把事情解决之后，就带你离开这里！”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可恨的是，月亮藏在云层背后，并没有月光落下来。我抱着谢灵玉，她的身子很轻，眼睛里的光彩慢慢地消失。张玄薇看着谢灵玉的样子，痛心不已，道：“谢前辈，你不是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自己倒累了……”

“萧棋……你要带我去哪里啊……”谢灵玉眼睛眨动两下，似乎马上就要闭上了。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你到一旁休息一会，可以看到我的。”我柔声说道。又看了一眼张玄薇，示意她不要乱说，眼下谢灵玉不记得很多事情，说的事情越多，谢灵玉的脑子就会越乱的。

谢灵玉噢了一声，低声道：“萧棋，我听你的……”谢灵玉虽然面容损坏，但却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温顺地犹如一个小女子。

她越是如此，我心中越发难过。这种幸福，太过短暂，从根本上说，是虚幻的幸福，像一个气泡转瞬就会破灭。可眼下只能如此，若谢灵玉觉得幸福，那一切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