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外的巧合实在令人发笑。
滕当渊看着怀中几乎被血色浸湿的女孩,就连总是上扬的嘴角也溢出了猩红色的血迹。
——她快要死去了,没有人比滕当渊更清楚这个事实。
年幼的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将军,最后也没能保护那些怂恿他动手的奴仆。
可滕当渊从来不恨,因为他知道那些奴仆也只是想要活命而已——人都想要活命,所以滕当渊不怪他们。
真正的凶手是害他陷害满门的恶人。
所以滕当渊想要变得强大,他想握住那把刺伤他亲人的剑,不再让它害人。
然而呢?
兜兜转转,滕当渊所爱之人,又要再次死去了。
依然是死在了他的面前,依然是因他而死,依然是无能为力。
她怎么可以死去?
滕当渊混沌的思维中,突兀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这么爱美的女孩,怎么能如此狼狈的死去?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后,就再也挥之不去。它随着怀中的女子一起,占据了滕当渊的所有心神,滕当渊机械地伸出手想要为怀中人拭去血污,却越擦越多。
血,又是血。
七岁时的场景与如今无限重合,滕当渊一时竟分不清这十多年的人生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我变得强大,我手中有剑,我人人称颂,我再不弱小可欺。
——可我依旧护不住所爱之人。
“滕……滕当渊……”
怀中少女张口说着什么,声若蚊蝇,滕当渊俯身凑近,才知道她在叫自己。
“我在。”滕当渊对上了盛鸣瑶已经有几分涣散的眸子,“……我在。”
这个寡语少言的剑修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又或者,做什么都是徒劳。
“别看……别看我……”
盛鸣瑶努力想把他推开,生怕自己临死前的惨状又把这年轻剑修吓出个好歹。
自己是来帮他解除情劫的,何况滕当渊如今 还未对她做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盛鸣瑶也不愿让他无端滋生心魔。
失血过多的盛鸣瑶脑中一片模糊,只浑浑噩噩的记得不能让滕当渊出事。
“……你这个胆小鬼……怕血……”
“别看……别看我了……做噩梦……”
她还记得。
她以为我怕血。
滕当渊想起了那日的情景,竟觉得恍如隔世,露出了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他早就能亲手夺取一人性命而面不改色。
他早就不怕了。
滕当渊握住了盛鸣瑶拼命想要推他离开的手,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在,我……不怕。”
不过五个字,却像是耗尽了他此生所有的温柔。
盛鸣瑶呆呆地看着他,忽而混沌的眼神又变得清明。
“滕当渊,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还想让你——”
戛然而止。
盛鸣瑶甚至没有力气说完最后的言语,被他握紧的手不在颤抖,就像是终于感受不到疼痛。
她甚至临死前,还在担心他会不会怕。
“为什么……”
滕当渊喃喃自语,他机械地抬起头,房间里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面色惊惧。
此刻的滕当渊比起人类,更像是一头失去了挚爱的孤狼。
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如果可以,他会扑上来,狠狠撕咬每一个曾逼他杀死那个少女的人。
其中两位壮汉互相使了个眼色。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他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