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林钰女士在十月十九号预定了二十一号的房间,预定时间是两天。”
傅亦目光一暗:“两天?”
“是的,两天,从二十一号中午两点到二十二号下午六点。”
傅亦忽然绕过前台,走到工作人员身边,看着电脑屏幕问:“她定的是什么房间?”
工作人员调出房间略图,道:“是双人情侣套间。”
“她刷卡还是付现金?”
“刷卡。”
“刷卡记录调出来。”
不到五分钟,工作人员找出林钰的刷卡记录,傅亦仔细看了看,银行卡的持卡人的确是林钰。
傅亦气馁了一瞬,又问:“车库有摄像头吗?”
工作人员很快把二十一号当天的甬道出口和车库里的监控录像都调了出来,还给他们让出了前台的两部电脑。
其实不用查甬道出口的监控了,因为他找到了泊车的工作人员把林钰的红色奥迪开进车库的画面,红色奥迪停的巧了,正对着摄像头,挡风玻璃后的一只玩偶都看到清清楚楚。这辆车一直未离开过监控,直到二十一号十点多,林钰从外面回来,直接退房,开车离开。她回到酒店的时间恰好和吴涯所说的时间点对上了。所以林钰白天并没有开车出去,更不存在和苏延相撞的可能。
林钰没有开车,那车祸现场的另一辆车,到底属于谁?
傅亦看完监控,总是平静又柔软的眼神中隐隐浮现一层焦躁。他们找的所有线索都被证明为‘伪证’,车祸现场的另一名现场到现在竟然连个人选都没有!
他忽然抬手扶住额头,把杨开泰吓了一跳。
也就是最近跟他的关系不比从前,所以杨开泰对他了解了很多,才知道傅亦有一气闷就头疼的毛病。平时他总是很温润,所以并不常发作,上次杨开泰看到他头疼,还是因为前两天舒晴的家人不明舒晴和他离婚的内幕,在幼儿园门口堵住他骂他负心又索要孩子抚养权的时候。
杨开泰连忙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匆匆的在一楼大厅里看了一圈,然后拉住他的手走向茶水区不引人瞩目的一个角落里。
“你没事吧?”
杨开泰在吧台买了一杯热饮回来,蹲在他面前,把杯子递给他。
傅亦坐在沙发上,接过杯子握在手里,撑着额角皱眉道:“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杨开泰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不放心道:“要不,我们去开房吧。”
傅亦掀开眸子看向他,唇角慢悠悠的露出一丝笑:“工作期间,不能开房。”
杨开泰懵了一下,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两只耳朵‘噌’的一声全红透了。忙起身离开他的视线走到他背后,熟练的用大拇指按揉他的太阳穴,红着脸咕哝道:“我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而已。”
逗他这一下,心情也得已舒缓。傅亦在他堪比专业的按摩手法下逐渐压下积胀在心口的躁郁,喝了一口他买来的热红茶,道:“或许我们应该从林钰和石海诚的关系开始查。”
“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关系?”
傅亦看了一眼前台方向,略有所思道:“林钰定的是双人情侣套房,为期两天,刚好度周末。而石海诚也在二十一号上山参加婚礼,因中途有事所以不到四点就离开了,林钰到达酒店的时间也是四点,像不像是……他们约好了?”
杨开泰也听出些许不同寻常来,分了心去思考,手上就撤了些力道,想了想,说:“就算她和石海诚之间有男女关系,和案情有什么帮助呢?推翻她给石海诚做的人证?嫌疑人还是没找到,现场的另一处轮胎印还是和石海诚的车不符合。”
也是,不能以偏慨全,就算林钰和石海诚存在男女关系,他们也只能去怀疑林钰给石海诚做的人证。还是不能证明石海诚就是车祸的另一个主人公。
思路再次陷入僵局,傅亦又觉烦闷,低低垂着眼睛苦心思索,试图从眼前泥泞的困境当中再辟出一条思路来。
杨开泰虽然不及他,但是也没偷懒,边帮他按摩,边在心里分析案情。
两人各有所思,都没说话。就在他的手腕逐渐发了酸的时候,忽然听到傅亦道:“咱们遗漏了一个关键问题。”
杨开泰忙问:“什么问题?”
傅亦漆黑幽静的眸子里像是点了两盏跳跃的烛火,眼神放空又专注,像是穿透了身处的空间,看到了与之交错的另一空间,其中掩藏了许多已经逝去的纷乱的画面。
“咱们都在寻找车祸现场另一痕迹到底是属于林钰,还是石海诚的线索。却唯独忽视了,车祸现场人和车的比重。”
他的话复杂深刻,杨开泰不得不停下手上的活儿,双手搭在他肩上,伸头越过他的肩膀去看他:“什么比重?”
傅亦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坐过来,等杨开泰坐在他身边,才道:“苏延和嫌疑人在路口撞车,一共几个人,几辆车?”
杨开泰:“……两个人,两辆车。”
这问题好简单,是在考他吗?
傅亦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容,继续说:“苏延在车祸现场死亡,如果嫌疑人想把苏延毁尸灭迹,最好的办法就是吴涯说的,找个湖沉了。那当嫌疑人开着苏延的车沉湖的时候,现场还有几辆车?”
这个问题听起来也好简单,杨开泰不假思索道:“一辆,嫌疑人开着苏延的车带着苏延的车走了,所以嫌疑人的车应该还留在现——”说着,他忽然噤声,随后眼睛一亮:“傅队,我记得咱们走访过在四点多下山的几个路人,他们都经过了车祸现场,但是都说没有看到车辆!”
傅亦点点头:“没错,有人把嫌疑人的车开走了。也就是说,车祸的参与者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除了苏延,还有两个嫌疑人。而且两个嫌疑人坐同一辆车,这样现场才不会有车被落下。”
杨开泰停下来想了想,忽然抓住他的手,激动道:“林钰!她下山没开车,她是石海城的帮手!她没有开车下山,可能是石海诚来接她,恰好符合我们的推测!”
说着,他疑道:“但是石海诚的车早就换了轮胎,车祸现场留下的痕迹不是他的车啊。”
傅亦又喝了一口热红茶,然后站起身整了整大衣领口,道:“他的车的确换了轮胎,但是到底是二十一号换的,还是二十一号之前换的,目前不能求证于修车厂的一张发票和出库记录。”说着一笑:“你难道不怀疑,林钰在四点半到九点半之间到底去了那里吗?”
杨开泰忽然懂了,站起来风风火火道:“换轮胎!她开走的是石海诚的车,她用那几个小时去换了轮胎!那么石海诚的车根本不是一周前换的,而是二十一号当天换的!”
这孩子着实进步不小,傅亦很是欣慰的看了看他,然后抬手从他的颈侧划过,道:‘没错,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找周围有没有修车厂,规模不需要很大,因为规模大的厂子有监控和记录,私人开的小厂子正合适。’
接下来的目标很明显,寻找温泉会所周围的修车厂。傅亦又求助于前台,问她周边哪里有修车厂。前台工作人员把一份详细的电子地图调出来给他们看,傅亦记了记这些厂子的大致方位,然后用手机照了相,就离开了温泉会所。
在寻找假设中的修车厂的时候,杨开泰不禁感叹傅亦的方向感真是好。所有山路都长一个样,可他偏偏记得谁是谁,还能在其中畅通无阻的穿梭。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位于大修车场边角处,废弃加油站改建的小厂子。厂子里停了几辆电动车和摩托车,一个消瘦的老人坐在门口正在刷洗一套沾满机油的扳手。
傅亦下车去向他盘问,但是老人上了岁数,除了身体还硬朗,耳聋口吃说不清楚话。他问什么,老人只是挥手,示意自己听不明白。